裴妍默然。她忽而觉得,那?座金碧辉煌的皇宫,就像一张巨大的蛛网,每个人都挣扎其?中,却又不得不成为织网的一部分。
“河间王那?边……可有动静?”她转而问道?。
“李含已至长?安。河间王果然按捺不住,暗中派人联络了成都、新野、范阳等诸侯。”
“呵!这么多?!”裴妍震惊。之前公开反赵王的时候,不过三?家起兵。
张茂莞尔:“许是?赵王的事,让诸侯尝到了甜头?。”拱上一个自己人,就能得到前所未有的大富贵。何乐而不为?
就如?秃鹰闻到尸臭,司马家的诸侯,多?的是?杀红眼的赌徒。
“哎!”裴妍摇头?,无力地趴在案上,食指沾了点盘里的朱砂,指间瞬时鲜艳得好似流了血。她喃喃道?:“这样杀来?杀去,何时是?个头?哇!”
张茂握住她脏污的小手,拿巾布拭净,声音沉稳:“齐王无道?,乱是?必然的。但乱中有序,才是?我们的机会。”
……
仲秋前夕,京城士庶忙着布宴赏月时,一道?加急的军情扰乱了这滩看似宁静的浑水河间王司马颙果然起兵了!
裴妍读着暗探送来?的密信。
长?沙王任用李含为都督,率领各军驻屯在阴盘,先头?部队驻扎在新安,距离洛阳仅一百二十里。加上成都王、新野王、范阳王的人手,约有三?十万大军加入到讨伐齐王之列。
“二郎呢?”裴妍蹙眉,一边将信引上火舌燃尽,一边问起拾叔。
“郎君一收到信就去了长?沙王府。”
裴妍点头?。她知道?,事先埋在齐王身?边的那?根绳子就要?收紧了!
面对来?势汹汹的诸侯联军,齐王这才慌了手脚,赶紧召来?众臣商议。
齐王当政后?,遣散了大部分临时召集的乡兵,算上从孟观那?里新夺的宿卫军,共计才十万兵马。
以司徒王戎为首的老臣都觉得此?战没有胜算,纷纷劝司马冏交出权柄,向河间王投诚。
齐王脸色一变,混沌的眼珠子里染上一抹阴翳。
他的心腹从事中郎葛旟见状,连忙站出来?,指着王戎斥道?:“当年司马伦听任孙秀改弦更张,祸害朝纲,无一人敢站出来?阻止。是?我们大王首倡大义,冒着箭矢,亲自披挂陷阵,才推翻了司马伦的暴政,有了今日的太平局面。如?今河间王矫诏谗言,起兵谋逆,按罪当诛!你身?为首辅,居然畏战先逃,还要?齐王免职请罪?其?言可诛!”
言罢,就要?喊当值的侍卫来?拖王戎。上首的齐王居然闭眸默认,吓得众大臣无不大惊失色。
还好东海王站出来?替诸人求情,言王戎只是?老糊涂了,又代他连连向齐王请罪。
齐王这才见好就收地给?葛旟使了眼色,收了兵。可怜王戎三?朝元老,一把?年纪,差点死在了甲士手里!
自此?,朝廷上下皆冷眼瞧着齐王急吼吼地派心腹何勖调兵遣将,无人再敢出声。
齐王的手下除何勖外,倒是?有几个擅统兵的将领,在兵力不占优的情势下,硬生生抗了三?个多?月。
长?沙王、张茂与司马毗则在此?期间,趁齐王无暇他顾之际,联合羊后?,悄悄地、分批次地安排私兵潜入后?宫,扮作显阳殿黄门?,潜伏在偏殿之中。
然而就在他们预备借羊后?召见,在显阳殿对齐王动手的时候,却被河间王的一出反间计打乱了计划!
细雨生寒未有霜,庭前木叶半青黄 细雨……
冬月里下了几场大雪, 泼泼洒洒,半冰半化,令本就湿冷的洛阳城更加苦寒。
京畿之外, 生民?流散。老?弱饥寒而死, 舍命喂了秃鹫;青壮被各路诸侯抓了壮丁,拿肉身筑成?一座座攻墙梯。
洛阳城内, 朱门?酒肉未冷,笙歌犹自彻夜。权贵们裹着狐裘, 拥炉赏雪, 笑谈天下风云, 仿佛那城外的哀嚎不过是戏台上的锣鼓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