樟木头是个地名,是东莞市的一个镇。它的名气有些功高盖主的味。从深圳出布吉关,很快就到了。具体多少公里阿良闹不清。反正警车拉着警笛象中央领导来了一样,一路只留下屁股后面滚滚的灰尘。
阿良是在炒火车票时被抓的,好在只搜到一张票。被定性为三无人员,移送樟木头。阿良反而没有了一丝恐惧,似乎早该来是的。就象躲了多年的逃犯天天作恶梦,落网后反而睡得很香一样。
在电警棍劈劈啪啪的声响中,点名,报数,进仓。一种只是在电影里看过的镜头,现在由自己亲身来体验,生怕不规矩会挨上一棍。
进了仓阿良才知道什么叫恐怖。
仓里很暗,从两张巨大的床(也就是水泥台子)中间狭小的通道往前走,两边的水泥台上站着两排结实的人肉。光着上身,握着军用皮带,皮带在一松一拉中,发出一声声脆响,在炫耀着什么,在威慑着什么。每一声脆响都叫人胆颤心惊。
“新兵,进厕所,手放头上!”,
“他妈的说你呢,快呀你!”,接着就是一声脆响,是皮带和皮肉的猛烈接触和一声痛苦的尖叫。
在厕所里,在武力的威慑下,他们被迫交出身上的所有东西,包括衣服鞋子。被野蛮地洗劫后,阿良走出来时就象个演滑稽戏的小丑。上衣是一件皱巴巴的,还算合身。一条短了半截的裤子,连腰也系不上。鞋就更别说了,前面几个趾头探头探脑地露在外面。
小心翼翼地在潮湿的水泥板上找个能坐下的地盘也是不容易。阿良刚出来就看见一个四五十岁的老实人被一脚从台子上踢下来。那是个倒霉的民办教师,揣着老婆从鸡屁股里抠下的几个钱,买了车票来到深圳,走出广场才他妈说了句:深圳龟儿子比达县还漂亮噢。还没缓过神就被送上了警车。没有理由。因为一看就不属于深圳。
“大学生吗?”,一个肌肉很发达的人问阿良。
“是。”
“坐过来。我们这优待知识分子”。阿良惴惴不安地坐下。于是阿良成了仓里另一个的可以享受席子的仓民。还有一个就是仓头,就是这位肌肉发达的壮汉,别人都喊他六哥。阿良没想到毕业证书在这有这么大用途,真他妈是莫大的讽刺。
仓里在一阵拥挤和推攘叫骂之后逐渐安静下后,仓头六哥突然起身说:”下面本仓举行迎新兵典礼。第一项,押违规者入场。”
二、
在阿良的惊愕中,一个赤裸着上身的被另一个同样赤裸的,推出了厕所。
六哥象个黑塔一样站着,郑重其事地说:“下面宣布罪行,***,男,**省**人,因在本仓执行新兵交粮任务中,私藏所收缴的人民币五十一元七角,金梅州牌香烟半包。根据本仓仓规,属贪污公款行为,给予严惩。每人抽他三皮带!”
他们把洗劫新人叫新兵交粮。
阿良更加惊诧,没想到在最黑暗最肮脏的地方,居然还有如此的仓规和法令。他忍不住笑了。更笑仓头老六那有板有眼的判决书。
“打,必须打,谁不打就打谁。”仓头在狠抽了三下后,交给下一个。没几个敢真打的,包括阿良,举了三下皮带而已,最后在笑骂中变成了滑稽戏一样。
“第二项,共享军粮”。
所谓的军粮就是香烟。在这里最珍贵的东东就是香烟了。
阿良从来没见过这样抽烟的,以至于他忍俊不住。
蹲下,深深吐气,停一下。憋足劲,噙上香烟,慢慢地,慢慢地,由轻到重,身体也慢慢地随着抬起,吸,吸,用力的吸,吸到极至,身体象雕塑样挺着……然后咽下,慢慢地,慢慢地让烟从鼻孔里一屡屡飘出,一幅陶醉的神情……
再传给下一位时,半支烟已经没了。
靠,精彩。能把吸烟吸到这种地步,吸成了艺术。让阿良真大开眼界。
阿良随后才知道,能躺上席子是因为仓头六哥有两个妹妹也在上大学。他很爱她们,每月准时寄生活费,爱屋及乌而已。六哥是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