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句话,如同耗尽了她最后的气力。

话音落下,她搭在赵春梅臂弯里的身体猛地一沉,头无力地歪向一边,眼睛紧紧闭上,只有胸脯还在微弱地起伏。

“青禾!”赵春梅惊呼。

“快!抬到床上去!掐人中!”李老头急吼吼地指挥。

人群一阵骚动,七手八脚却又小心翼翼地帮着把沈青禾抬到那张破旧的木板床上。

赵春梅猛地站起身,脸色铁青,对着治安队干部和所有围观的人,声音如同滚雷:

“都听见了?都看见了?这就是你们要查的‘脏钱’!这就是你们逼问出来的结果!一个给公社争了光、靠自己一双手挣来荣誉和奖励的好同志,被你们、被某些心思歹毒的人,硬生生逼得吐了血!差点没了半条命!”

她的目光如同两柄烧红的烙铁,狠狠烙在王翠花脸上。

第18章 这下出名了

“王翠花!睁开你的狗眼看清楚!这台缝纫机,每一分钱都来得堂堂正正!比你那坐班房、搞歪门邪道的儿子干净一万倍!”

“你再敢满嘴喷粪,污蔑沈青禾同志一句,我赵春梅第一个不答应!公社妇联不答应!我们向阳公社所有靠劳动吃饭的妇女同志,都不答应!”

王翠花被这连珠炮似的斥责轰得眼前发黑,耳朵嗡嗡作响。

赵春梅那“坐班房的儿子”几个字,像一把淬毒的匕首,精准无比地捅进了她最痛、最不敢示人的地方。

她脸上最后一点血色也消失殆尽,煞白如纸,嘴唇哆嗦得厉害。

“我……我……”她想反驳,想撒泼,可赵春梅那凛然的气势,周围村民那鄙夷、愤怒、甚至带着点幸灾乐祸的目光,像无形的绳索捆住了她的手脚。

她感觉无数根手指头正戳着她的脊梁骨,骂她恶毒,骂她愚蠢,骂她养了个丢人现眼的儿子!巨大的羞耻和恐慌如同海啸般将她淹没。

“噗通”一声闷响。

不是下跪,而是王翠花再也支撑不住那摇摇欲坠的身体,双腿一软,整个人像一滩烂泥般,顺着门框滑坐到了冰冷肮脏的地上。

她张着嘴,嗬嗬地喘着粗气,浑浊的老眼里第一次流露出一种近乎崩溃的茫然和绝望,嘴里颠三倒四地喃喃着:“不……不是……我不知道……她……她怎么会……”

“娘!娘你咋了!”一直躲在人群后面、脸上脓包还火辣辣疼的周红梅,这会儿才敢哭嚎着扑过来,想把她娘从地上拉起来。

“滚开!”王翠花积压了一整晚的怨毒和无处发泄的邪火,此刻终于找到了一个宣泄口。

她猛地一把推开周红梅,力气之大,直接把周红梅推了个趔趄,差点摔倒。

“都是你这丧门星!瘟鸡!烂了脸的赔钱货!”王翠花指着周红梅,唾沫星子横飞,声音尖利得变了调,把所有的挫败和怨毒都倾泻到亲生女儿头上。

“要不是你!要不是你那破脸招灾!老娘能惹上这身臊?!滚!给我滚远点!看见你就晦气!”

周红梅猝不及防被推搡辱骂,脸上脓包被牵扯,疼得钻心,又被亲娘当众如此刻毒咒骂,顿时又羞又痛又怕,“哇”的一声哭了出来,捂着脸扭头就冲回了东屋。

院子里一片诡异的寂静。

只剩下王翠花坐在地上,拍着大腿,发出一种介于哭嚎和咒骂之间的、嘶哑难听的干嚎:

“我的老天爷啊……没天理了啊……欺负死人了啊……都来看啊……”

然而,此刻再无人觉得她可怜,只觉得她面目可憎,自取其辱。

赵春梅厌恶地瞥了一眼地上撒泼的王翠花,对治安队干部冷冷道:“刘干事,事情清楚了?还需要把人带走‘调查’吗?”

那位刘干事脸上红一阵白一阵,尴尬得恨不得原地消失。他干咳两声,强作镇定:

“咳……赵主任,这……既然情况都清楚了,是场误会,误会!沈青禾同志是劳动模范,我们治安队当然要保护!保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