房雪樵道谢接过药盒,拖着沉重的步伐回到客房。热水洗去了身上的尘土,却洗不去心头那种钝痛。他躺在床上,盯着帐顶的绣花,眼前却总是浮现着杜隐禅冰冷的态度和嫌弃的表情,只好坐起身来,准备等天黑之后,摸出去,帮她去找狗。谁知道她要狗做什么,她做事一向都是这么摸不着头脑的。

门外响起敲门声,房雪樵立刻警觉起来。女装、假发,这些伪装如同第二层皮肤,在最短时间内披挂整齐。他对着模糊的镜面草草整理了一下鬓角,才用带着倦意的声音问道:“是谁?”

“是我,傅小姐,你方便开门吗?”

房雪樵听出是倩儿的声音,想必还是为了昨天晚上的事,他稍一犹豫,推脱道:“我今天很累了,已经睡下,有什么事情明天再说吧。”

“开门呀,傅小姐,是我。”

这次是林瑟薇的声音,余音袅袅。她居然亲自来了,房雪樵不得不打开房门。

“哎呀是六姨太。”房雪樵应付的笑着,“您有什么就让倩儿说一声,怎么还亲自来了呀?”

林瑟薇林瑟薇唇角噙着一抹浅笑,不见外地走进门来,坐到简陋的椅子上,笑道:“傅小姐,今天一天没见你的面了,你去了哪里呀?”

“大小姐差我出去办了些琐事,奔波了一天,弄得一身尘土狼狈,刚回来梳洗了想歇下,让六姨太见笑了。”

林瑟薇似乎对他去了哪里并不十分在意,闻言只是轻轻“哦”了一声,便对身旁的倩儿示意。倩儿立刻将手中一直端着的铁质点心盒子放到桌子上。

“想是傅小姐还没用晚饭吧?” 林瑟薇伸出涂着蔻丹的手指,轻轻拍拍那精致的盒子,“这是法国新到的点心,样子小巧可爱,味道也新奇。特意送来给你尝尝鲜。”

房雪樵虽然饿,但没有食欲,他客气地将点心盒子推到林瑟薇身前:“这么珍贵的点心我怎么配吃。”

“尝尝吧。”林瑟薇将点心盒子推回来,顺便打开盖子,“你先看看合不合心意呀。”

灯光下,盒子里除了散发着甜腻黄油香气的几块精巧点心外,还放着一枚女式钻戒,钻石的纯净度极高,几乎看不到任何瑕疵,在灯下闪着奇异的光彩 。

“这个呀,是外国最新的工艺,你看这光,是不是又冷又亮,像藏着火苗的冰?老爷说这石头太冷清,不适合我这样热闹的人。” 她顿了顿,看着房雪樵的眼睛继续说,“我倒觉得,它应当配傅小姐这样刚强又温婉的姑娘,才真是相得益彰呢。你说对不对?”

房雪樵只觉得那钻戒的光芒刺得他眼睛生疼。林瑟薇的话更是字字如刀,暗藏机锋。他强自镇定,挤出一个更加敷衍的笑容。

“六姨太说笑了,这样贵重的东西,我一个下人,哪里配得上?连看一眼都觉得是僭越了。六姨太您风华绝代,什么样的珍宝都压得住,这戒指还是您戴着才最合适。” 他再次试图将戒指和点心一并推回去,林瑟薇却抬手轻轻按住了盒子边缘,阻止了他的动作。她笑意盈盈:“傅小姐何必妄自菲薄?这戒指就得配个外柔内刚、心思玲珑的人。我看傅小姐就很合适。昨晚,是我的不对,不想强迫自己做那些腌臜事,不想侍候那东洋来的猴子,就诓骗了傅小姐来替我,毕竟你我身形相似,可是却不想出了意外,这事不怨你也不怨我,要怨就怨这命运吧,谁叫咱们都生成任人摆布的女人身呢?”

房雪樵这才模模糊糊听懂了她的意思,虽然知道殷蘅樾不是什么正人君子,但是能将自己的姨太太送给日本人玩弄,简直毫无人性,毫无底线。

林瑟薇苦笑一笑,站起身道:“我就不打扰傅小姐休息了。傅小姐是个聪明人,知道什么话该说,什么话不该说。这事若是推脱出去,你我都是事外人。若是有人提起了话头,让老爷追究起来,这日本人失踪的责任,咱们谁都逃不了干系。”

这枚钻戒不是礼物,是封口费,是投名状。

“六姨太放心。” 房雪樵说,“昨晚我并没有见过六姨太。天一擦黑,我便早早睡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