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在还不是行动的时机,杜隐禅跟在曲怀霜身后,若无其事地走进大厅。
厅内的气氛比之前更加怪异。乐声依旧靡靡,却无人欣赏;宾客们低声交谈,目光不由自主地瞟向刚刚归来的殷家父女。殷蘅樾已坐回主位,脸色依旧铁青。殷明敬被安置在稍偏的位置,低垂着头。雷鹤存殷蘅樾身边,但对自己的未婚妻没有一丝关心,甚至看都没有多看一眼。
这刻意维持的平静没超过一分钟,松井站了起来。他显然对这场压抑沉闷的喜宴早已厌倦到了极点,无视了所有投来的视线,径直朝着门口方向走去。
经过殷明敬座位旁时,他微微侧身,并没有压低声音。“殷小姐,你我约定的‘三日之期’,时限将至。我会一直盯着你。望你尽快找出凶手。否则……”
他没有说完那隐含威胁的“否则”,留下一个充满不祥意味的停顿,抬脚离去。
证婚人是一位前朝进士,摇头晃脑地致辞,之乎者也地说了一通,满嘴的“琴瑟和鸣”、“宜室宜家”、“相敬如宾”。没人在意他说的是什么,他沉浸在文辞锦绣之中,絮絮叨叨了足有二十分钟。直到说罢最后一句,殷蘅樾带头鼓掌,宾客们这才如梦初醒,不管听懂没听懂,都纷纷跟着站起身来鼓掌。
门外的家丁收到示意,动作麻利地点燃早已备好的长串鞭炮和烟花筒。
烟花在阴郁的天穹深处炸开来。金色菊蕊,银色柳丝,猩红牡丹,翠绿星辰……它们在雨水中燃烧、扩散,几乎照亮了整个五寅镇的一片天。
整座庭院亮如白昼,宾客们都抬起了头,脖子伸得老长,看向门外那流光溢彩的天幕。为看得更真切,有人按捺不住,离席涌向门口和敞开的窗边。
只有殷老爷府上才有这份泼天的富贵,换做旁人,谁舍得拿真金白银在雨里砸,听的就是个钱响儿,看的就是个钱堆出来的威严。
这一气,又足足闹了半个小时,当最后一缕烟花消散在天边,众人重新落座。突然又听几声短促的爆响,众人都以为是鞭炮。只有宋执钧和雷鹤存霍然起身,同时屏息凝神,极力分辨那异响的来源。
这分明是枪声,并且是大口径制军用步枪。
48、绝响
密集的枪声不断从院子里传来,子弹尖啸着,听起来火力猛烈。这下就连那位老进士都觉察到了不对劲,吓得胡须乱颤。方才还沉浸在烟花幻象中的宾客们尖叫推搡着乱作一团。
殷蘅樾怒喝道:“怎么回事!”
谢云生抖抖索索地从院子里跨进来,指着外面,舌头不听指挥,说话都不成句子。“殷……殷老爷,是,是日本人……”
话音未落,十多个身着黑色劲装、动作矫健的身影如同鬼魅般追了出来,手中的步枪枪口冒着缕缕青烟。他们眼神凶狠,死死咬住前方一个在雨幕和假山、廊柱间狼狈穿梭、竭力躲避子弹的身影。
“拦住他,他差点杀了松井阁下!”一个带着浓重日本口音的吼声在追击者中响起。这句话让混乱的场面安静了一刹那,随即反应过来的宾客们开始争先恐后地往外跑,都想早点离开殷家这是非之地。
被追击的身影异常灵活,如泥鳅般滑溜。借着庭院的地形和混乱的人群左冲右突,好几次子弹都险之又险地擦着他的身体飞过,打碎廊柱雕花,在太湖石上迸出火星。他熟悉殷府地形,选择的路线刁钻无比,让训练有素的日本伏兵也一时难以形成有效合围。
但日本人手里拿的是枪,加上殷蘅樾命令谢云生立即带人去支援,留给那人的退路并不多。杜隐禅并不知道那人的身份,却决定暗中援助,但被宋执钧察觉到意图,按住她的手,低声在她耳边说:“不要轻举妄动。”
眼看那道身影就要冲向同往后院的小路,谢云生却在岔路口候着,他手里的枪虽没有准头,却封死了那人逃生的路。后面的日本人举枪瞄准,一通射击。
奔跑中的刺客一个趔趄,身体在子弹的冲击力下向前扑倒,重重地摔在连接庭院与大厅的青石板台阶下,鲜血在他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