片白。朱砚平踏过山路石阶,在一片平坦的空地上停下脚步。
他记得这里,当年驻守沈阳时,他曾让陈副官在此为徐应明的母亲修葺坟墓。然而现在却就只剩下枯枝丛里的石碑,碑文上的字迹已经被人抹去,依稀之间,只隐约辨得上面苍劲有力的“国民政府徐应明中校先母之墓”的刻字影子。
朱砚平心中有些说不清的滋味。他远远地看了一会儿,然后走上前去。
旁边还有两块墓碑,没有刻字,也没有任何可以指向身份的标记,它们就这样安安静静地立在那里,和石碑并立。
朱砚平确定这不是陈副官的手笔。正思索着,身后传来一道沙哑低沉的声音。
“朱先生,你来了。”
朱砚平回过头去,看见一位年迈的老者拄着拐杖向这边蹒跚走来。
“我是方仁才,你也可以叫我老方。”他微笑着和朱砚平握了握手,“听统战部的同志说,你想要见我?”
朱砚平点点头,目光落在石碑上。
“我想问问她的情况。”
这些年在管理所,朱砚平始终不曾忘记徐应明。他清楚自己对她的感情极其复杂,起初只是喜欢,还有些许的不甘,后来竟渐渐地成了一种执念。他不断地向人打听她的下落,可是她的消息就像是一个永不解的谜。那些后来转押进来的战犯,有人说她跟着保密局去了台湾,有人说她潜伏身份暴露被捕,也有人说她死了。
直到几个月前,早已脱离保密局系统的孟均漱自美国回到大陆探亲,他对朱砚平说,徐应明当年留在了大陆,却没有遵照台湾的指令,而是响应共产党的号召秘密率部起义。
朱砚平忽然间便明白了什么,心里空落落的。
方仁才看着他的侧影问:“这对你而言,真的有这么重要吗?”
“她是你们的人。”朱砚平没有看他,“是在上海?还是重庆、南京、杭州?”他自嘲一笑,“我连她什么时候加入的你们,都分辨不出来。”
方仁才叹了口气,顺着朱砚平的目光,落在那两块无字碑上。
“徐应明同志牺牲后,我将她和她父亲徐从道先生的墓碑一同立在了这里。”
方仁才看到朱砚平的睫毛颤了颤,他接着说道:“她一生渴望亲人的陪伴,立在这里,落叶归乡,有父母相伴,想来她也会高兴的。”
朱砚平沉默着没有说话。
方仁才缓缓说:“其实朱先生你应该庆幸,徐应明同志的档案封存三十年,如今过了保密期。否则,无论如何,我今天也是不会来见你的。”
“谢谢你们。”朱砚平感到自己的喉咙有些干涩,“她是怎么牺牲的?”
“在朝鲜战场,遭遇美军轰炸。”方仁才的眼中流露出一抹哀伤,“什么也没有留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