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是老同学,”秦松吾摆摆手,拉着她在一旁休息区坐下来,笑着说,“我可是早就听说今天你要来。怎么,两年多不见,你倒生疏起来了。”
“习惯了,”徐应明无奈解释,“上海那种地方,行事总是要小心些。”
“这话倒是不错,”秦松吾随意地靠在沙发上,翘起二郎腿来,“当初在苏州做地下工作时,我也跟你一样,整日里心惊胆战的。”
秦松吾是临训班第一批被派往前线的。当初特训班一毕业,他便被戴老板一纸电文派去了苏州,直到 1939 年夏天王天木变节,他们这一批侥幸躲过日伪特务抓捕的人才回到重庆。
“不过现在好了,这里是整个中国最安全的地方,”秦松吾安慰道,“也不用时刻担心着,下一秒会不会就有一颗不知何处飞来的子弹,要了我们的性命。”
徐应明却笑着回道:“那天带我去望龙门的司机,也是这么和我说的。”
秦松吾噎住,一时间不知说什么好。
气氛有些微妙,徐应明盯了他一会儿才说:“秦兄不必多想,我只是感慨一句,恐怕这战事一日不结束,便没有一处真正安全的地方。”
“当然,”秦松吾正色道,“所以谭主任才会把你这个高材生调到我们科室来。”
他顿了顿,开始滔滔不绝地讲起第二处中共科的职责范围,末了,他笑眯眯地盯着她,说:“徐上尉在前线立功无数,作为科长,我也希望你能将在前线对付日本人的那股精神头,用到我们的工作上来。”
“秦科长,”徐应明的脸上看不出什么表情,“你当真觉得这里,重庆,就真的安全吗?”
“你要搞清楚我们真正的敌人是谁。”秦松吾严肃地审视着她的眼睛,“徐应明,当初在学校里,你可没有像现在一样同情心泛滥。在沦陷区,为了我们自己的利益,你和共党有些交易、合作,戴老板可以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但是在这里,你必须和他们划清楚界线,否则没有人救得了你。”
“我知道。”徐应明眯起眼睛说道,“特训班里教的那些东西,我比你记得更清楚。”
秦松吾脸色有些难看,他还想说些什么,谭主任身边的罗秘书却敲门走进来。
两个人立刻起身问好。
“秦科长,徐上尉,”罗秘书摆摆手,示意两人不用紧张,“主任听说徐上尉来了,如果秦科长这边没什么事,让她过去一趟。”
秦松吾忙道:“没事,罗秘书您请。”
徐应明跟在罗秘书后面,一路走到谭主任办公室门口。在一声低沉的“进来”后,扑面而来的是呛人的烟味,徐应明强忍住想要咳嗽的冲动,面无表情地走进办公室。
“主任,徐上尉来了。”
徐应明站得笔直,目视前方,行了个标准军礼道:“原上海区潜伏组成员,现第二处中共科科员徐应明,向谭主任报到!”
谭主任抬起头,对罗秘书说:“你先出去吧。”
“是。”罗秘书转身离开。
谭主任签完三份材料,这才慢悠悠地抬起头,上下打量徐应明一番。
“知道我为什么喊你来吗?”他端起茶杯,并不看她。
“请主任明示。”徐应明保持着立正的状态,一动不动。
“那天在四一医院匆忙,没来得及问你,”谭主任靠在椅子上不疾不徐道,“你在岩崎隆司的‘国际问题研究所’待了这么久,有没有接触过日本勘测的西北太平洋水文信息的相关情报?”
“报告主任,见过。”
“能回忆起来吗?”谭主任又问。
徐应明垂下目光:“我试试。”
“行,那你尽快。”谭主任吩咐说,“美国人那边催得紧,别叫人家等太久。”
他下了逐客令,徐应明识趣地告辞,带上门,站在幽深的走廊里,她总算是稍稍舒了口气。
太平洋水文信息的相关情报她也只是在研究所的文件中翻到过几次,却没有特意去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