烛。老夫人望着阴影中幼子肖似亡夫的脸,忽然想起三十年前那个雨夜她也是这样逼着陆老侯爷毒杀外室。

“下月初八是个吉日。”她将新佛珠套回手腕,“温家急着送瘟神,你也该……”

“母亲可知京城传言?”陆君衍突然打断,“说我们叔侄多年不娶,是因有龙阳之癖。”他抚过腰间玉带,“前日重锦在赌坊打断人腿,就为这句醉话。”

佛堂死寂中传来木鱼声,是吴氏还在罚跪。

老夫人突然咳嗽起来,帕子上绽开血梅:“你当我是为着流言逼婚?蓟州那孩子……”

陆君衍官靴碾碎一粒佛珠:“母亲老糊涂了。”他转身时露出后颈伤疤,形似箭簇,“儿子七岁坠马便不能人道,这事还是您亲手灌的药。”

惊雷劈中院中古槐,火光透过窗棂在陆君衍脸上跳动。老夫人望着他嘴角笑意,突然想起当年太医端来的那碗附子汤本该绝嗣的剂量,却被他吐了大半。

“下月初八。”陆君衍跨出门槛前抛下一物,“记得把这玉佩放进聘礼。”羊脂玉上刻着“温珣”小篆,边角沾着蓟州铁矿的红土。

暴雨倾盆而下,他官服下隐约露出半截链锁,锁头形制与陆重锦昨夜藏起的盐铁账本钥匙一模一样。

……

温府。

温珣踏进书房时,青砖地沁着凉意。

烛火将温定廉伏案的影子拉得老长,在《水经注》泛黄的卷轴上投下摇晃的光斑。

“父亲,扬州的事……”他故意将话头悬在檀木屏风前。

温定廉执笔的手顿了顿,朱砂在奏折洇开一点暗红。“你倒比兵部的探马还快。”苍老的眼尾扫过儿子紧抿的唇线,“淮水决了三十里,漂橹蔽江。”

烛火噼啪爆了个灯花。温珣捏着袖口金线绣的竹纹,指节在昏暗里泛出青白:“皇上要派钦差?”

“总要有人去收拾烂摊子。”温定廉搁下狼毫,铜镇纸压住案头翻飞的纸页。他瞧着儿子忽然绷直的肩线,忽然想起去岁春猎时,这孩子在林间追着一只雪貂的模样也是这般紧绷的脊背,这般藏着星火的眸子。

温珣往前半步,袍角扫过青铜暖炉腾起的白烟:“是陆首辅?”

“你倒是会猜。”温定廉笑纹里藏着三分探究,“内阁拟的条陈里,首辅陆君衍确实在列。”

他看见儿子喉结轻轻滚动,像吞下了一枚带刺的梅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