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知虞耳尖微红,袖中玉镯磕在石桌上叮咚作响:“大哥惯会取笑人。”

“我已经约了陆首辅在佑康茶楼相见。“温珣突然压低声音,指尖蘸着冷茶在石桌上画出路线,“巳时三刻,二楼雅间听松阁。”

水痕在晨光里泛着幽蓝,“母亲若在,定要骂我纵着你胡闹。”

车轮碾过青石板路的声响打破晨间静谧。

温知虞扶着红缨的手登上马车,忽见车帘缝隙漏进一角玄色官袍温珣骑在照夜白上,玉冠束起的发梢还沾着朝露。

“哥哥怎不乘车?”

“马匹快些。”温珣甩了个漂亮的鞭花,唇角勾起少年时才有的顽劣笑意,“若叫人瞧见温家马车堵在朱雀街,明日弹劾的折子该堆满御案了。”

马车行至长乐坊时,绿袖忽然“咦”了一声:“这路线不对呀,佑康茶楼不是在……”

“绕三圈再去。”温珣隔着车帘抛进个油纸包,新炒的松子香气四溢,“御史台的眼线比御花园的麻雀还多。”

佑康茶楼的匾额映入眼帘,木楼梯吱呀作响,温知虞在“听松阁”门前驻足。

漆金门牌下压着张泛黄纸笺,竟是母亲生前最爱的《璇玑图》残页。她忽然明白大哥为何选这间茶室东墙多宝格第三层,还摆着母亲陪嫁的越窑青瓷。

温知虞扶着红缨的手腕跨过门槛。面纱被穿堂风掀起一角,露出她抿紧的唇线。

“姑娘快瞧!”红缨扒着听松阁的雕花窗棂,“那边有个糖人摊子……”

“噤声。”温知虞摘下帷帽,翡翠镯子磕在紫檀案上叮咚作响。她将红缨按在月牙凳上,自己却端正坐在八仙桌旁。

天青釉茶盏里浮着两片碧螺春,随她呼吸轻轻打旋。

楼下忽响起马嘶。

温珣玄色官袍掠过青砖地,朝着黑漆平头车深揖:“沉渊兄。”

车帘掀起半角,露出陆君衍执卷的手。拇指戴着的墨玉扳指在日光下泛着冷光,虎口处有道陈年刀疤。

第7章 莲花岛

温知虞指尖无意识摩挲茶盏边缘,楼梯响起不疾不徐的脚步声,红缨急得绞帕子:“姑娘好歹瞧一眼……”

“退下。“温知虞将面纱又拢紧三分。她听见温珣在门外轻咳:“陆大人请。”

屏风是十二扇的苏绣山水,陆君衍的影子投在烟雨江南图上。温知虞盯着他腰间蹀躞带,七事佩件随着坐姿轻响。

温珣隔着屏风看了妹妹一眼,便告辞离开,临走前也不忘拉走了两个看得发呆的丫鬟,并掩上了门。

“又见面了,温姑娘。”陆君衍的声音似羽毛轻拂耳尖,极是好听温柔。

温知虞起身福礼,腕间玉镯与案角相击:“首辅大人安好。”

陆君衍指尖摩挲着越窑青瓷盏,盏中茶叶的倒影被窗棂分割成细碎光斑。

他望着对面正襟危坐的少女,官袍袖口的獬豸纹在茶烟中若隐若现:“温姑娘约见本官,不该只是为品茶吧?”

温知虞的指甲掐进掌心旧伤,血腥气混着茶香冲入喉头:“上月廿九荣恩寺后山,有人在摩崖洞提及江南盐引......”

青瓷盏底忽地磕在紫檀案上,惊得鎏金香炉逸出的烟柱晃了晃。

陆君衍抬手示意玄衣侍卫封住门窗,腰间玉带扣碰出清越声响:“盐引如何?”

“预售至两年后的盐引,每张多收三两雪花银。”温知虞盯着他官袍下摆沾的泥点,那是方才穿过朱雀街时溅上的,“今春沉在燕子矶的三艘官船,实为凿沉。”

陆君衍突然起身推开雕花窗,惊飞檐下筑巢的雨燕。五丈外的玄衣侍卫立即背身封住走廊,他反手扣住窗棂:“何人凿船?”

“盐政司典吏与苍梧山匪。”温知虞袖中滑出半枚残破腰牌,青铜饕餮纹浸着血锈,“这是我从芦苇滩捡的,与三年前兵部失窃的剿匪令符制式相同。”

茶汤在案面洇开深褐痕迹,陆君衍的拇指无意识抚过腰间剑柄的缠金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