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所有人都知道,长公主问的也不是这个。

武则天的功过不重要,重要的是她这个人作为一个符号,被安国长公主问出来的缘由。

有人的脸上显现出了愤怒。

谄媚的人想要起身,但在愤怒的目光下又缩了回去。

有人对这一幕产生了愤怒,刚要起身,又坐了下去。

第一个愤怒的人是李若水,是个刚烈的士大夫,如果他站起来,赵鹿鸣是不会惊讶的之前李若水已经抗议过一次了,而且这人也的确是个毫不双标的硬骨头。

她自然是有暴力的,可历史上比她的暴力威慑更甚的女真人也没能敲断这老头儿的骨头。

所以对李若水愤怒的韩世忠想站起来,她使了个眼色,韩泼五就赶紧又坐下去了。

一脸的乖巧,特别乖巧,也不盯着自己的老板,虽说老板今天穿得好看,但他的目光就乖乖地看向大殿门外等着进来的女舞者,当然余光还是在看殿内的动向。

就在李若水要站起来时,宇文虚中先站起来了。

他行了一礼:

“臣以为,不及殿下。”

“嗯?”她有点好奇,“哪方面不及?”

宇文虚中就微笑:“秉殿下,元旦之后,殿下岂不是要考校恩荫子弟,再依次评定官爵么?今日若臣强答此问,恐有鬻题之嫌哪!”

他答了,又像是根本没答。

因为这个回答可以从两方面说,一方面可以说她是个好样的战争军阀,狡猾又残暴,残暴又狡猾,不像武则天要费心费力维持疆土,因此公主殿下更适合皇位;另一方面也可以说因为殿下还没篡位,只要殿下温良恭俭让,守住臣子的美德,那殿下就比篡位的武后强多啦!

两种解读可以讨好两边的人,但很难讨好她。

因此她听完之后就不说话,盯着他。

宇文虚中很谦卑地低着头。

大殿里还是一声也没有,殿外似乎也只有风声。

寒月里的风,在这座灯火通明的殿内轻轻游走了一圈,冰冷地查看着每一个人的表情,看他们最细微的表情,和他们内心最深处的想法。

她握着酒盏,就这样轻轻地扫视了所有人一遍。

所有人都很紧张,称得上提心吊胆,甚至包括了李若水她与李若水多对视了几眼,揣摩他那愤怒眼神里的一些小情绪。

还挺有趣的。

这一步她没迈出去,她就依旧是大宋最可靠的战神;迈出去了,那忠贞之臣就要死给她看,能死谏成功自然很好,不成功也只能给她添堵。

但忠贞之臣也不是傻子,他们可能不怕自己暴死,但是会怕大宋暴死。

她要是死了,或者大彻大悟也去山中修道,最不济挑个驸马,开始享受她的富贵荣华了,明年金军再南下时,大宋又该怎么办呢?

这就是李若水的复杂心绪,还值得她琢磨一下,至于其他人,她只要慢慢看过去,他们都不与她对视。

有人适时地拽了李若水一把,于是这个老头子终于也垂下了眼帘,以臣子的谦卑姿态,不与她对视。

在她面前,群臣都畏惧地低下了头。

她身侧还有座位比她更高的人,也是一声不吭,小心看着她。

她忽然一笑。

“我才多大年纪,原不能与武后比,相公怎么比起来了。”

她的声音清脆温柔,带着十六七岁少女的婉转,可话音落地,殿内还是一声也没有。

她说:“上歌舞吧。”

现在有人唱歌,有人弹琴,有人跳舞,舞者已不年轻,美艳也不如伴舞的女子,但身姿矫健,出剑如雷霆震怒,收剑如江海凝光,她看得就赞叹连连,以至于还错过了韩世忠的几个激动的小表情。

大臣们此时观舞的不太多,他们也没心思吃席,而是悄悄地交头接耳,又轻轻用袖子擦一擦额头上的汗。

险哪!险哪!他们说,章献太后和她怎么比?章献太后手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