果然, 谢枕川只接了自己惯用的帕子擦了擦手, 并未说话。
梨瓷还?在锲而?不舍地?等着?他的答复,也不知是为了安慰自己还?是为了说服谢枕川, 又糯糯补充一句, “是我觉得荔枝很好吃,所以就想拿来给谢徵哥哥也尝尝,你若是喜欢,便更好啦。”
那双小鹿眼清透圆润如琉璃珠,泛着?可怜巴巴的潋滟波光,明明自己舍不得, 却又大方地?把自己爱吃的东西?分享出来,问你喜不喜欢。面?对此情此景,还?能铁石心?肠不动容的,恐怕万中也无?一了。
谢枕川原以为自己会是那余下?的万分之一,可惜事与愿违, 听?到梨瓷说完, 他顿了片刻, 还?是勉为其难说了句“甘甜适口,甚好”。
梨瓷眼眸里的不舍一下?子就飞走了,圆圆小鹿眼也变弯弯月牙, 仿佛他吃了荔枝比自己吃了还?更开心?,“谢徵哥哥喜欢吃就好,那我明日再?让人送些新鲜荔枝来。”
谢枕川微微一怔,立刻拒绝道:“不必了,荔枝虽好,也不可贪多?。”
梨瓷不明所以,问道:“为什么呀?”
谢枕川不想与她过多?牵扯,随口寻了个冠冕堂皇的理由来,“古人云,‘口腹之欲,何穷之有。每加节俭,亦是惜福延寿之道’。”
他语重心?长说完这段话,不知为何,竟生出自己是个正?在向昏君谏言要克俭节用的直臣的错觉来。
果不其然,那“昏君”又理直气壮道:“那古人还?说‘一骑红尘妃子笑,无?人知是荔枝来’呢。”
谢枕川勾唇冷笑一声,“所以长安失陷,玄宗大败,还?逼得杨贵妃自缢于马嵬坡。”
梨瓷不读史,自然察觉不出谢枕川这一解读有多?大逆不道,只知道自己说不过他,哼哼唧唧地?开始耍无?赖道:“可我又不是玄宗,你也不是杨贵妃呀。”
这话才当真是大逆不道。
她竟然敢自比玄宗,还?……
谢枕川差点没气得额角直跳,他抬头按了按眉心?,正?要说她,又听?得她小声嘟囔一句,“要是这也不能吃,那也不能吃,活再?久也没什么意?思。”
这显然是在说气话了。
梨家家财万贯,梨瓷年轻貌美,又倍受宠爱,为办一场雅集,应天的冰价都上涨了不止一倍。
谢枕川眼眸中墨色愈深,方才那一抹愠色已经消散,抬眸悠悠扫她一眼,只当她在无?病呻吟,不以为意?。
梨瓷很快就跳出了这一茬,又道:“要是谢徵哥哥喜欢的话,明日雅集上还?有好吃的荔枝酥山,你也一定会喜欢的。”
南玄在旁暗暗听?得心?惊,能用荔枝酥山来待客,梨家的财力也可见一斑。
谢枕川随口敷衍道:“近日事多?,若是得空,一定前往。”
“是课业多?吗?”梨瓷由己及人,不自觉地?往谢枕川的书桌上看去,上面?放的却并不是课业,而?是一张小像。
她好奇地?走过去看,“谢徵哥哥,这是你新画的画吗?”
明明是大热的天,南玄却没忍住打?了个颤,这已经不是梨姑娘第一次侮辱自家世子的作?画水平了。
谢枕川也跟着?走了过去,居高临下?看着?那幅画,语气凉凉,“你觉得呢?”
梨瓷直觉道:“我觉得谢徵哥哥的画比这幅好~”
她虽然只见过一次谢徵哥哥的画,也不懂作?画的技法,但就是能够感觉得出来比这幅画更好。
谢枕川的眉眼终于舒展开来,清润闲散的声线隐含了些微哂意?,“阿瓷前些时日还?说想看张康句夫子所作?的小像,如今就翻脸不认人了。”
梨瓷这才发现画纸泛着?旧痕,显然不是近日所作?。
“是张夫子先前为我们画的那一张吗?”没想到自己先前不过随口一说,今日便看到了。她有些惊喜,又有些不好意?思地?为自己辩解,“那个时候我还?太小了嘛,记不住张夫子画的是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