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清楚,他们其实没什么好谈。

“迟了。”对盼胥也,辛泽点了点床头只剩下一截烂尾巴的香烛,很有气度地先开了口,“我可替你算着,一刻钟。”

喑也不迟疑,毕恭毕敬答:“少主离开后侍人便都散了,安顿人的活儿寻不着人做,臣便在长鸾殿多留了片晌。办事不力,多有耽搁,还请少主责罚。”

“‘安顿人’……”辛泽拿眼细细瞧着他,倒没什么怪罪的意思,只哼声问:“不是卿卿我我?”

他酸又不像酸,一张坏嘴被好胜心驱使着,好像怎么都讲不出好话来,喑颇感无奈,应道:“少主,如若‘卿卿我我’……臣来的许是要比现在更迟些。”

“……啧、嘶!”辛泽闻言蹙了眉,一翻身坐了起来,手边儿一阵划拉,没寻着东西可抓,便胡乱抠下那块粘在床头的香烛根儿,连带着底下凝实的蜡油一起扔到喑身上,“烦!我在同你贫嘴?你真好意思讲!我偏要问你,他到底给你下了什么蛊,教你这般牵肠挂肚地一心同我唱反调儿!”

喑错身闪过这威力甚小一团“凶器”,轻叹了声,“少主,臣也并非在同您贫嘴。”

辛泽再气不过也没东西可扔了,又吼他:“那你讲!讲!五次三番坏我的好事儿还不够,做着下人的活儿,眼界倒是高,怎么就非得觊觎我看上的东西……”

喑处事不惊,静待他撒完了泼才接过话道:“少主多虑了。臣对他……确有私心,但仅止于怜悯,并不算多,觊觎更谈不上,臣无意忤逆少主,更不想与您争抢。臣是辛家的人,是少主的人,这一点打百年前迈进辛家大门起臣便时刻谨记着,不会忘,也不敢忘。但少主,欲加之罪,何患无词,您细想来,他当真犯了什么错吗?至于您如此这般……”

“欲加之罪?”辛泽眯起眼,“一件儿信手便得以拈来的东西,用作什么、要怎么用……本尊想做便做了,还需要理由?要说后院儿里那些花花草草,哪一个不是这么用的,你是见少了还是沾少了?怎么,平日里没见你如此‘慈悲为怀’,现在跳出来扮好人、唱红脸儿给谁看?”

“花花草草、岂能与他算作一同?少主,您一向不好这一口,也知道强扭的瓜最无味……便是尝鲜,作弄人也该有限度。他受门派欺压,已然足够薄命,您既已看在眼里,是还嫌他不够可怜么?”

……可怜?

辛泽被他问出一愣。

他确实难存这种心思。

怜人之心在他身上鲜有余存,他贤身贵体,含着金汤匙,投了好人家,少闻凡庶惨酷事,更不懂什么叫“可怜”,深宫幽静,人情也闭塞,世间百态轮不进他眼里,相应着的,百无聊赖便絮絮蔓生于重垣迭锁之中。他喜欢赏乐子,也喜欢找乐子,倒行逆施不在话下,胡作非为乐在其中……加注苦难于人也不过是兴味使然,苦又苦不到他头上,他当然只觉得有趣。

“可怜”也有趣。

见他不答,喑又沉声续道:“您若是不想好生待他,又何必将他带出庐清会?留他在那儿自生自灭便是。”

辛泽一时语塞,强辩道:“……我不带他出来,他早死在那淫窟里……”

喑于是寸步不让,顶着他尚未落地的话音反问回去:

“您以为,他如今活着,比死又能强上多少?”

殿内呼吸重重,隐有回声,喑等过辛泽几息,仍没等见答复,遂悄然放缓了语气,“多年以来,少主虽与臣系主仆,却始终待臣不薄,从未以主之名对臣行过尖刻刁难之事,赏识臣,提携臣,甚以手足相称,其中恩义仁德,臣都牢记于心,却也时时惦念着主仆有别,不敢忘本。”

“少主说得是,臣做着下人的活儿,本不该多嘴,但不比少主,臣出身低微,无名无分,幼时受沈家羁系、脱身不得,也常遭旁人奚落,其中滋味,而今想来仍觉熬煎,眼下见过了苦命人,间或恻隐,难免在他身上找见几分影子……”

他言辞恳切,说着躬下身,拱手请道:“还请少主,看在臣护主多年,没有功劳也有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