创口,擦了膏药,又换了床被子,心满意足地抱着周朝云躺进新床褥里,爱抚他睡也不踏实的脸颊。
那夜周朝云又发了高烧。
他烧得乱七八糟,整睡了一天,醒来时眼神更浑浊了,记不住时间,也记不住东西,倒是能记住自己是谁,黎暮生是谁,除了呆愣迟钝以外倒没闹出别的乱子。
毕竟他仍被捆在床上。
由于周朝云总起夜哭叫,黎暮生便住在赋云堂里了,忙前忙后,不知疲累,显得格外殷勤,对他来说,周朝云本也不需要记住除了他以外的任何东西,他乐得其所,如此足矣。
周朝云痴傻疯癫了好些天,他的记忆大都停留在刚到庐清会的前几十年,时而一觉睡醒,还觉得自己是一只鸟。
他虽只记得早些年,却不再同早些年一般粘着黎暮生了,大多时候黎暮生没有将他按在床上颠鸾倒凤的时候他都静静坐在床头,看窗外自己栽下的那片银杏树。
黎暮生摸着他的头,问他怎么了时,周朝云便抬起头温顺地看着他,眼中晶亮单纯,希冀闪烁,用结满血痂的手指向窗外的树丛,“师兄,我想到树上去。”
黎暮生温柔地亲亲他,再温柔地拒绝,“不行。”
他眼中那些流动的、灿烂的光亮便熄灭下去了。
不吵不闹,只蜷缩在床头,日复一日地看着窗棂,纵然黎暮生无比残忍地关上了那扇窗,他也执着地望着,像关在笼中眺望天空的鸟。
黎暮生知道他在看什么,他看的不是银杏树。
他在看自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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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朝云钟爱银杏树,爱到逢银杏便攀,他常一窝在树上便是一整天,偶尔在树上练功,偶尔在树上休憩,但大部分时候,他都在等黎暮生。
他梦到的便是那样一天。
他睁开眼,听见黎暮生在树下唤他:“朝云。”
周朝云低下头去,寒风乍起,灿黄蓬勃的树冠涌动出阵阵波澜,落叶纷飞中他与黎暮生四目相对,莫名觉着眼前这人陌生。
“不下来吗?”黎暮生不急不躁,静静看了他一会儿,对他一微微笑,朝他伸出双手来,“要师兄抱你下来吗?”
若是平时,他定会兴奋到无以复加,直直从树上跳下来扑进黎暮生怀里,可现在说不清缘由,他盯着那双修长有力、骨节分明的大手,竟有了些抗拒的念头。
周朝云摇摇头,扶着树干起身,避开黎暮生的手轻巧跃到地上,黎暮生像是没察觉他的回避,还是凑上来扶了他一把,贴在周朝云小臂的掌心烫热,周朝云蹙眉,将手臂轻轻抽离出来。
黎暮生问:“你怎么了?朝云。”
周朝云也不知道自己怎么了。
没得到回答,黎暮生收起笑容,沉视他片刻,想捋捋他鬓角的发丝,从刚才起一直全无反应的周朝云在他抬手瞬间倏地惊战一下,如临大敌,忙向后躲闪,退出一大片距离来,双眼紧盯着他手不放,像是见了什么凶猛可怖的物什。
黎暮生伸出的手僵在空中。
两人相对无言。
周朝云后知后觉自己反应太过伤人,面上带了些歉疚,向黎暮生靠近了些,黎暮生眸光闪烁几番,但还是很快收回手,换上笑容问他:“朝云,为什么躲着师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