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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了这关头也是真说不清天到底疼不疼他,焕发飞扬时净找气给他受,可轮到了糟心事,又仿佛连天气都格外适合送别。
他和隗欢告别在一个没出太阳的午后,
周朝云来时只带了一身破烂衣裳,走时也是两手空空坦坦荡荡,只是这天气穿坎肩儿想来也有些冷了,隗欢给他添了件兽皮斗篷披在身上,裹得还算严实,也不难看。
对于这场分别,周朝云其实并没有太多感悟,他对隗欢除了感恩,心里便只是些似怜惜似不忍的小心思他惹了祸,甚至现在身上都还带着隗欢的信香,望舒圣人若是寻到了隗欢,真不一定能放了他。
隗欢救周朝云一命,周朝云并不想给隗欢找麻烦,仅此而已。
这条尾巴都不再欢摇了的大狗送了他好长的一路,周朝云于心不忍,连赶带威胁执意撵走了他,一个人独行很远,确认隗欢没有再跟上来,才歇脚在圣人殿山脚下一处不算茂密的树林子里。
境遇至此他还敢回来,周朝云数着心里那点儿视死如归的勇气,苦笑着思考该怎么诓骗望舒圣人解了他的契,再怎么尽可能多救些坤泽出来……
他冀望着化被动为主动,或许他那不堪一击的自尊心还不至于那么难受。
今日秋风过隙,嚷得甚是喧嚣,周朝云两耳不闻,等判令似的一动不动窝在草地上很安静,甚至闭起眼小憩了一觉。
他的料想很准,根本没让他等多久。
某一瞬间,周朝云如有预感,突然直起身子,与此同时,元神上锁魂契猛烈震颤起来,牵连着他身子也不由自主跟着一震,丹田中流动着的内力都冻住了似的结成一团,牢牢实实压得小腹生疼,他刚想深呼吸运气调整,山崩海啸般的压力便从四面八方般轰然而至,压得他四肢顿时没了知觉,明明身体直挺挺沉得像秤砣,却被硬生生牵引着站起身来。
仅这一个动作便夺去了他所有呼吸,周朝云脸色惨白痛呼一声,从头到脚连同骨头缝儿里都登时钻起疼痒,他踉踉跄跄扑到一棵树上,好久才喘匀了气。
……来了。
是望舒圣人在叫他回去。
他早设想过很多种望舒圣人得了空后追寻他的方式──许是派门内弟子搜山抓他回去,或是捋着锁魂契寻他踪迹,又或是干脆动用锁魂契召他回去……周朝云为自己零星的希冀而可悲,因为哪怕前一秒,他都期望着至少是前两种方法
找他,寻他,而不是拿他当个器物似的呼来喝去。
不过也是,明明有更有效的方式,望舒圣人又凭什么为他大费周章呢?
先前望舒圣人用来治他的法子,如今看来已是留了不少情面,这是周朝云头一次如此直观地正面感受锁魂契的效力一开始还能自主,他每进一步,痛便少一丝,每退一步,痛便加十分……若只是身体上的痛楚还好,可违背锁魂契,更多要承受的是元神与精神上的揉磨,如同扯出元神千锤百炼,能锥似的钻得人眼冒金星,提不起精力反抗。
周朝云有心抗衡,身体却不那么听使唤,在原地兜兜转转不到一炷香,已经被折腾得大汗淋漓,头脑昏昏沉沉,拖着脚步往山上行进。
他走过山路,沿着看不见尽头的青云梯一级一级地向上走,内力被锁魂契定住,别说化了形飞身上山,就是连轻身的功法都用不出来丁点儿,望舒圣人压着他的身体还逼他向上抬,拿他当个吊了绳的提线娃娃似的作弄,周朝云没走多久便汗如雨下,越抗衡登得越慢,越慢身子越疼……
他陷进劣性循环里,理性与感性都劝他逃离,他却偏要为些没人在乎的道义折腰,他的心要他向下,身却向上攀个不停。
好像一切都在相背而行。
他也想不懂自己究竟是想要怎样一个结果,他该不该活着、熬着、堵着……去拼一点微乎其微的可能?
他想想通,又怎么都想不通,可人活在世,谁又能一直那么清明呢?
他思绪繁杂,沉沦之中并不觉得自己在登梯。
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