或许山外远比他想象的凶险。

得知这一真相,连逃出生天的意义都惨遭削减了,周朝云不得不在进退维谷中接受这个事实或许世间本就善恶参半,甚至善亏恶盈,甚至同望舒圣人所谓“万物行之有道”一样,坤泽与乾元本就各行其是,与乾元而言,压迫坤泽,便是“善”了……

而坤泽连“行其是”的资格都被剥削殆尽,周朝云思来想去,还是觉得不应该。

他有赏雪的心,却没了赏雪的动力,曾经的乐趣只剩下点儿敷衍了事的消遣,周朝云在板凳儿上铺好毡毛垫子,从怀里掏出那只卷得很规整的毛皮团子,在洋洋洒洒的雪里抖散开了

是隗欢给他织的那件儿小衣裳。

这件衣裳当初被望舒圣人丢在闭关室里,还是周朝云后来偷偷摸回去找到的,上头顶好的毛绒沾了血和泥,一绺绺的像生了刺,周朝云喜欢这小坎肩儿,舍不得扔了,便反反复复将它搓洗了好多次,才勉强打理回原先整洁的样子。

干净是干净了,可被皂水浸了几遭,上头仅存的那点儿桔梗花香也散尽了,此刻抱在怀里,除了回忆什么都没剩下。

周朝云将毛皮顺了顺,卷成只取暖用的袖筒,再对着空敞无人的庭院沉沉叹出一口气……

他想,若是有只个头儿挺大的黑狗陪在他身边,他也许会比现在欢欣许多。

太阳躲在飘飞的雪絮后头从东爬向西,心绪也从消沉慢慢滑进苦闷里去,周朝云像在看雪,却将尽发了一整天的呆,他拢着衣领抱着袖筒在墙角一坐一窝,几个时辰都不动一下,尚有余温的阳光扑在他身上,借了他用身子盛来的雪,将他从头到脚都打得湿漉漉。

这雪不大,积不成块,一落到身上便消融殆尽,除了凉意什么都留不下,好像和雨没差,可雪花儿沾衣不沾脸,还是比雨点儿好的。

伫在雨中时,他湿着眼睑,总觉得自己像是在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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望舒圣人将近半个月没来,黎暮生也有几天没找过他了,闲来无事的日子里,周朝云每天都要想很多事

想从前,想以后;想很多能支撑他活下去的好事,和一丁点儿令他喘不过气的坏事;想既然与辛泽的沟通失败了,那该换个什么样的人选才恰当;想隗欢独自一人回到山里,见不到他会不会难过……

会不会难过呢?

会吧。

毕竟连周朝云都会难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