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不觉和隗欢分开已有半月,周朝云渐渐不再想起那个有些木讷的乾元,却又很矛盾地、时常想得起他譬如在这样清闲又伶仃的时候。

他聊以自慰地嗅着毛皮上浅淡的皂香,试图回想起那股早已印刻在他身体深处的味道,感性痛击理性往往摧枯拉朽,周朝云沉湎于回忆之中将理智忘却得飞快,他望着天边儿粘连着山脊的余晖,在夕阳中将记忆翻来覆去地描,发现与隗欢相处的日子是真好,真难得

有人倾听,有人陪伴,于落难至此的他而言是天大的好事。

可惜现在他没有了。

他太熟悉桔梗花的味道,只是稍加追忆便想得起来,那深埋于心底的花香便随着思念愈渐浓郁,也愈渐清晰起来……

就在身边儿似的。

周朝云这才猛然发现几丝异样。

他一激灵坐直了身,四下张望了圈,迟疑着唤了一声:“……大尾巴?”

说来奇怪,隗欢气息颇为诡谲,这大尾巴狗一向来无影去无踪,只要隗欢不主动现身,周朝云是很难察觉到他的存在的。

他像是天生便很适合藏匿,周朝云之前好奇,还探过几次他的内府,隗欢灵府中内力蓬勃不说还生了元婴,虽看不出灵根和属性,可天赋极佳若是修行得当,也能颇有造化……

此刻周朝云又仔细嗅了嗅,确认自己没有闻错,便扬声又喊了一回,“隗欢?”

他将要叫第三遍,身后却嘎吱嘎吱传来几道踩雪声,周朝云猛回过头,在飞雪飘摇中瞧见隗欢一身裘衣满脸愧色,魁梧身形静立于厢房转角处,身上积了薄雪一层,不知已经在那处站了多久了。

他们对视许久,隗欢才嗫嚅着认错,他试探着走近了几步,“对不起……阿朝哥哥,我真的太想你……”

周朝云嗅见扑面而来的信香味儿皱了皱眉,“你怎么了?”

隗欢见他神色有异,连忙停了脚步,又解释道:“你别生气,我就是来看看,没想打扰你……”

这信香不但浓郁躁动,怎么想都不太对劲,况且在院里这样待下去也不是个办法……周朝云瞧着天色,揣度着黎暮生和望舒圣人这时候来厢房的可能,起身将袖筒搁在了板凳儿上。

他转身往厢房走,将扶上门板时,才听见身后传来隗欢低低的哀求声:“阿朝哥哥,我想和你待一会儿……”

周朝云心颤了又颤,将房门嵌了道缝儿,却没回头,“你先进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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相比坤泽,乾元情期更短,更易控制,即便是情热最激烈时也能勉强将信香收放自如,但乾元情期中心绪敏感,暴躁易怒,与坤泽一样需要异性信香抚慰,甚至要用沾染了坤泽信香的衣物“筑巢”。

周朝云还未成年时,黎暮生每每到了情期,都要他陪在身边,他同他呆在一间拉了隔断的闭关室里,两人一同释出浅淡的信香,将气息缱绻地交缠在一起,隔着楠木屏风你一言我一语地闲谈,时而黎暮生撑得难受了,便从屏风中央凿开的雕花格口中伸过来一只手,汗涔涔地,同周朝云紧紧握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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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朝云颇为忧心,他隐隐猜得到隗欢的情况,却不知如何是好。

更不知道自己这样做到底是对还是错。

他将人与风雪一同请进屋内,没有征兆,无需言语,他们刚稳住脚步便紧紧贴合到一起周朝云止步于被雕花儿窗棂切零斩碎的日影之前,将自己藏匿在厢房内未被光格点亮的暗隅里,冬日夕辉烙在地砖上,灼了他畏缩不前的足尖儿,他下意识退后半步,猝不及防与身后乾元撞了个满怀,隗欢像是情难自禁,顺势山一般地压上前来,他用手臂将周朝云紧紧圈揽着,再垂下头将裹挟着寒风的凌乱鼻息扑送到周朝云脑后……

急促、压抑、欲念深重,每一轮呼吸都满塞了谨慎与焦渴,吹得汗毛乍立、鬓发纷飞,搔过头颈细细密密地泛着痒,周朝云心中一惊,却没做挣扎。

室内桔梗花香四溢。

他没猜错,隗欢发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