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想到倒是先被打了一耙。

她又气又笑地捏住苏戮下颌,迫他抬头:“那芳倌是什么人,你跟他比?”

巍咸西本人虽好男色,但手里的人总要挑一些出来进贡给上面,芳倌就是被挑出来的姿容最出众的一个,被巍咸西在府上养了数月,平日里只管练艺操琴,不曾待过客。

此番被献给谢郁棠,芳倌心里也是极愿意的,反正都是伺候人,若能攀上宁安公主,他便可以一飞冲天了。

因此芳倌近日里极尽手段讨人欢心,且本身身份如此,反倒能在谢郁棠面前更无顾忌。

“这巡防营虽然配不上你,但也是个历练的机会。”谢郁棠想了想,“你若真的有意,定可大有所为,不比被拴在本宫身边强上许多?”

苏戮驯顺的仰脸任由她看,听着话音像是又要把他往外推,垂了眼刚要开口,只听谢郁棠又道:“不过,就算你真野了心思不愿意回来,本宫也会把你抓回来,你若跑”她眯了下眼,回忆着苏戮随口编出来诓骗巍咸西的说辞,“本宫就真按你说的那样,打断你的腿,给你手腕和脖子都拴上链子,锁在房里让你哪都去不了。”

苏戮听着,嘴角终于勾出了点满意的笑,将下巴从她手里取出来,取了一条新的帕子在热水盆里拧干给谢郁棠擦脸,声音听着还像是带了些期待:“这可真是您亲口说过的话了,可不要不认账。”

他又扶着谢郁棠在梳妆台前坐下,取了一点桂花油捂在掌心化开,轻柔地抹在发尾,这才拿了梳子从发根开始往下梳。

谢郁棠在铜镜里看着他棱角分明的下颌线,想到在公主府时,自己曾在他房间里见过绾成各式发髻的假发。

苏戮说既要扮做她的男宠,那伺候洗漱、绾发梳髻这些自然是要会的,便从马厩中寻了马尾,又向怀瑾讨教了技法,闲来便会反复练习。

他的骨指修长分明,有条不紊地将发丝分缕,待谢郁棠回过神来,他已绾好了一个花髻,只等着在髻旁插上玉簪,髻前缀上串珠步摇,便算完成了。

谢郁棠天性偏爱浓郁繁复的风格,衣服喜欢降红滚金丝的,发髻也偏好这种张扬明艳的,只是前世为了蔺檀的喜好,倒从没这样打扮过几回。

她垂了眼。

可惜现在苏戮正扮演“失宠”戏码,这发髻怕是不好留。

但让人停下的话在嘴里过了几圈愣是没能出口。

罢了。

左右他进来也没人瞧见,一会叫怀瑾进来,做成是她绾发的样子罢了。

她正想让苏戮拿那只白玉嵌珠翠金簪,只见镜中那人指尖一挑,竟是自己将发髻打散了。

如瀑发丝在指尖徒劳滑落,苏戮看着空荡荡的手心,默然片刻,轻声道:“可惜,现在还不是时候……主人能等我回来么?”

芳倌正在门外同怀瑾扯皮。

自他到了公主的行馆以来,每日都是他为谢郁棠伺候洗漱梳头绾发的,可今早却被怀瑾挡在了门外,说是已经有人进去伺候了。

芳倌疑心有人同他争宠,回了别院将其他几人一一点过,却并未发现少人,这才渐渐回过味来。

那慕清王府的小世子他也听过,一个武将的儿子,粗人罢了,能有多好看?如今见公主专宠自己,竟然不惜使出这种争宠的手段。

芳倌心里又气又恨,却又被怀瑾拦着入内不得,正急的团团转,突然听到内殿一声茶盏摔地的脆响,在外间伺候的众人都吓了一跳。

只见苏戮跪在屏风后,身前一地茶水和碎瓷片,白皙的脸上印着通红的巴掌印。

“绾发都绾不好的奴才,留着有什么用?”

芳倌一看便明白了七七八八,见对方争宠不成不由心下窃喜,忙讨好着上前拾起妆台上的木梳,为谢郁棠梳发,眼神轻蔑地瞥了一眼地上的苏戮,这一瞥不打紧,却被他的脸惊呆了。

眉眼和鼻峰深邃高挺,比寻常的汉人男子更多了几分攻击性,但一双桃花眼却又柔和多情,盯得久了便会使人陷进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