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

谢郁棠抬手揉了揉额角,“我担心他们下了药。”

少年却并未回应,谢郁棠抬眸,只见苏戮立在门前,低垂着眼,不知在想些什么,阳光自檀木门框斜洒下来,他的眉眼鼻唇都渡了一层浅淡的金。

直到她疑惑的眼神落到他身上,少年才回过神来,走过来屈膝跪在她床榻前,认真道,“这屋里的东西我回来时已一一查过,不曾发现异常。”

他顿了片刻,轻轻扬起嘴角,“也许主人日后都会好眠。”

谢郁棠知道没下东西就放了心,只道是昨夜太累,也无意说什么去驳他的好意。

她不知道的是,少年衣袖下的手指一瞬间紧握成拳,骨指泛白她是有多痛,才会重活一世,依旧把自己囚于渊薮,以至夜夜不得安眠。

谢郁棠和他一样是重生的事,苏戮几乎已经可以确定。

他曾对她直言蔺檀并非良人,换做以往谢郁棠就算不对他责罚也定会出言维护,可那日她只是不置可否地让他起身,便将话题转向她更关心的事上,譬如复仇、譬如权力。

她的转变让他惊艳,也让他心痛。

那么这一世,他不会再让她输。

门外很快将水盆和巾帕送了进来,苏戮接过,将毛巾在温水中打湿,伺候她洗脸擦手,他的神情沉静温和,低垂着眼睫仿佛在侍弄世间珍宝,末了,他将水盆巾帕递给门外,从梳妆台上取了支檀木梳,对谢郁棠道:“我为您绾发梳髻。”

他从容自然的仿佛一直就是这样为她铺床打扇绾发梳洗的小倌。

谢郁棠本想说不用,反正也不出门,哑然片刻,终究还是坐到妆奁台前,由着他为自己侍弄。

因着动作的原因,衣袖顺着少年的小臂滑下半截,露出精致的腕骨和内侧微凸的筋。

妆奁台离床不远,链子的长度还够,从床头一路逶迤拖延至他腕间,发出窸窣的脆响。

谢郁棠目光在他腕间落了片刻,在少年准备去拿发簪时蓦地扣住他的小臂。

少年的动作便停了下来。

他的皮肤细嫩得跟玉胎上的薄雪似的,不过被镣铐磨了一宿,手腕便微微泛红。

知道的晓得这是纵马握剑的手,不知道的还以为是养在深闺的世家公子。

谢郁棠把人拉至身前,手腕微沉往下一压,苏戮便顺着她的力道屈膝跪在了身前。

谢郁棠一手挑起他的下巴,不放过他脸上任何一瞬表情:“苏世子,本宫这样对你,你心中可有不平?”

苏戮垂着的睫毛颤了颤,正要开口,谢郁棠加重手上力道,“说实话。”

苏戮默了片刻:“……有。”

果然。

谢郁棠一哂,正要收手,只听少年低声道:“主人已经掣肘颇多了。”

她怔愣抬眸。

“我大概知道主人要做什么,既然已经说了做您的刀,那这把刀便会为您所用,无论您用它斩奸杀敌,还是用它砍柴切菜,都可以,刀只是希望主人在使用它的时候可以尽兴。”

“所以,也请您在用的我的时候,放心大胆的用。这世间给了您太多牵绊,但至少,请在挥刀的时候毫无顾忌。因为”

他微微一顿,吐字轻而郑重,

“您之所想,便是我之所求。”

谢郁棠半晌不语。

猫不知从哪跑了出来,似是对突然出现的锁链颇感兴趣,仰倒在苏戮膝前的袍角上,用爪子试探地够地上的锁链,弄出一阵清脆细响。

谢郁棠把猫抱到一边,目光复又落到少年泛红的腕间。

“知道了。”她说,“这样的日子不会很久的。”

她求权柄报血海深仇,求立身天地不仰他人辞色,那么,她也会给他名剑宝马创不世之功,给他青史留名享一世荣华。

苏戮明了谢郁棠的意思。

她在许诺。

功名利禄,她以为他是为此跟着她的。

少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