气得够呛,高跟鞋蹬得震天响,看样子是再也不会光顾了。

石文魁在一旁看得好笑,回去不知道又发的哪门子疯,隔天大早突然捎来张顶复杂的玉器图纸,说明天就要用,但自己手上还有活,实在忙不过来,拜托贺嘉言当回枪手,他相信他的手艺。

贺嘉言也是个挺重情重义的性子,看石文魁真说得楚楚可怜,根本推拒不得,应下来一闷头就忙到大半夜,听着店里的古董钟咚咚敲响了十一下。

这条巷子里基本都是铺子,鲜少有人家,到了深夜已经空无一人,静得只剩细碎的蝉鸣和骤起的微风,吹得石板路两侧的梧桐叶沙沙作响。贺嘉言伸了个懒腰,琢磨着今天就在工作间的小床上对付一晚得了,边想边站起身,慢吞吞掩上了店门。

紧接着就听右边传来一阵跌跌撞撞的脚步声,渐渐向着这里逼近,还有个熟悉的声音喊着“等一下”。贺嘉言还没回过神,一道身影就从门缝间哧溜钻进来,跟着大门合拢的响动,一下将他扑了个满怀。

来人沾着一身酒气,看上去醉得浑身都软烂,没骨头似的往他怀里瘫。贺嘉言嗅得眉头直皱,没等看清脸,就觉得唇上一热,小舌头湿湿软软探进他唇间,生涩地勾住舌尖,连吸带舔,又笨拙又情色。

贺嘉言搞不清状况,以为又是什么投怀送抱的倾慕者,刚生出推开的念头,一抬眸,被这人左睑下的泪痣撞了满眼。

小少爷两颊酡红,好像整个人被酒腌入了味,身上那股隐约的皂角香都变得更加虚无难捉摸,缥缥缈缈混在酒气间,贺嘉言都险些被熏醉了。他晃晃脑袋醒神,搂好陆锦程的腰站定,发现一阵子不见这小崽子似乎又长高了些,若不是喝了酒站不稳,几乎能跟他平视。想到这他眉头一拧,张口就骂:“你去哪鬼混成这个样?这么晚也不回家?”

陆锦程软在他怀里,仰着张通红的小脸,嘿嘿傻笑:“同学家……他偷了他爹的酒……”说着说着身子一哆嗦,咯唧一声,打了个小小的酒嗝,“好喝,嘿嘿,好喝,喜欢。”

他又努起嘴,像是没亲够,下颚抬得老高往贺嘉言跟前凑,含含糊糊埋怨着:“你怎么不亲我……你亲亲我呀。”

贺嘉言心动如擂鼓,又不敢流连,坚信陆锦程是醉酒认错了人,生怕下一秒就从他嘴里听见什么心上人的名字。他强忍着心口抑制不住的烦闷,连声哄着:“我送你回家好不好?明天睡醒再来店里,我教你雕小王……小乌龟。”

陆锦程迷迷糊糊捕捉到关键字,一下精神起来,嘴里念着小乌龟小乌龟,一边手忙脚乱在衣兜里乱摸,半晌掏出个小小的玩意来。

“我已经,雕好啦,才不要你教。”他说得断断续续,摊开手掌,把那个翡翠王八小心翼翼托在掌心,贺嘉言细细看了,走刀还有点显眼的青涩,显然不是自己的手笔。

醉酒的小少爷情绪起伏不定,笑容忽然就敛了大半,撇着眉毛可怜兮兮:“我知道我雕得不好……那你也不能嫌弃。”边说边拉起贺嘉言的腕子,往他手心里塞,“给你,你收好。”

贺嘉言心里五味陈杂,眉心紧拧:“你知道我是谁么,你就给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