犹豫好半晌,他拿起手帕,将沾了泥土的翠竹花盆擦的干干净净,放在窗台边,单手托腮看了良久,脸色缓和了好多。

自言自语:“确实很漂亮。”

余光瞅着桌上的墨砚,才想起自己的书还没抄完,又见自己才刚抄完的书册被画上了丑不拉几的大乌龟,还有一圈一圈翠竹花盆印上去的泥土痕迹。

不觉眉梢挑挑,涴水边那个登徒浪子和方才那个楚楚可怜的薛洺疏重合了,一种被欺骗的感觉心油然而生,想杀人的眼神藏也藏不住。

司马承祯乃是完美主义者,以前在上清派,莫怀章只见过司马承祯罚其他弟子抄书,必得将道经十论誊抄一遍。当时见着师兄弟们怨声载道,只他觉得矫情,不过是小惩大诫,抄一遍罢了,既然不想抄,何苦犯错,屡教不改?

可此刻他有些感同身受了。

道经十论需得誊抄在干净的书册上,从头到尾,一个错别字,一个墨点,一个不标准的字体都不能有,必得横平竖直、干净整洁,否则整本书册都要重新抄。

‘以前总听着其他师兄弟抱怨师父变态,一直不明白,只罚抄一遍,有甚难的?没想到这次轮到我了。’

他在心里叹了一口气,看了看一旁抄废的数十本书册,又看看桌上这本他彻夜未眠,终于完成的书册。

眉心紧锁,熬夜缺眠让他眼底发黑,越发无力:“好不容易才抄好的。”

抄的手都疼了……

想到这儿,看着竹荪也没好气了,似乎能透过竹荪,看到薛洺疏那张欠打的脸。

正想抬手把碍事花盆打碎了,又惊觉自己的异常。

收拾心情,心道:我自来隐忍,从无大喜大悲,怎么独独见了他,三两下便被逗弄的情绪起伏这般大?这可不是好事,必得克制才行。

便按捺内心,收拾了桌面,把竹荪依旧放在窗台最显眼的位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