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当然有所疑心,却不敢打破两人间这层难得的和缓。他瞧着她日日柔顺恬静,眼神清澈无波,心中却像压着一块沉石,动辄欲碎。他不敢冒进,仿佛只要稍加探问,这层暧昧不明的平静,就会碎裂得支离破碎。
夜深时,他偶尔会坐在床边,看着她沉睡的眉眼,指尖微动,却始终不敢伸手。直到确定她气息均匀,他才轻轻松开握紧的拳,吐出一口压抑已久的气息。
这些日子,他过得如履薄冰。
他曾囚禁过她,知道她多能隐忍,也知她是怎样的人,外柔内刚,宁折不弯。
那次她能从他设下的层层围困中脱身,靠的不只是运气。
如今,他只得将她身边的暗卫层层加派,日夜轮守,寸步不离。
他着装整齐,轻手轻脚地离了寝房。
“王爷,这几日……夫人状态如常。”辞二低声禀报。
魏辞川未回应,只垂眸摩挲着茶盖,指尖细细转动,声音极低:“十三人还在轮守?”
“是,已分批埋伏于内院、长廊与房檐之下,昼夜不歇。”
他点头,许久才道:“她身子不便,别让人靠得太近。”
辞二一怔,旋即垂首应下。
如今整座王府,最严密看守的,不是藏金库房,不是兵符地库,而是她的身边。除了辞首与辞二,几乎所有暗卫都被调去她身侧,就连门口洒扫的仆妇,都是暗卫。
名为护卫,实则监控。
而她,像是全然不知,一如往常地过日子,能吃能睡,安之若素。反倒是他,日渐消瘦,夜不能寐,像个失了魂的病人。
“王爷,小心茶盏!”辞二忽然低呼。
他怔住,低头一看,只见掌中茶盏已裂出一道锯齿般的缝隙,掌心也见了血。
啪然一声,碎瓷落地。
血珠渗出,顺着指节蜿蜒而下。他却浑然未觉,眼神微晃,只觉得心口骤然一跳,像是什么不好的预感将至。
“要不要请府医来看看?”
“无妨。”他声音淡淡的,嘴角却泛起一丝冷意,“割鸡焉用牛刀?那厮来了,只会挖苦我拿茶盏作戏。”他倒是很了解华云开。
他挥手,示意退下,随即匆匆折回寝房。
他此时此刻必须看到温汐棠,否则他的心无法安宁。
掀开床帐的瞬间,他第一眼就看到温汐棠的背。
雪白如玉,衣裳半落,薄被仅掩住腰际。她似仍熟睡,呼吸平稳。
然而,就在他看向她的那一瞬,她睁开了眼。
两人目光交会。他全身一震。
夜色微明,帐内昏灯未灭。她的眼神恢复清明后,第一眼就锁定了他。
“夫君,大半夜的,不睡觉,在做什么呢?”她的声音温和,却让他如芒在背。
“可是睡不着?”她再问,语气依旧轻柔。
他喉头一紧,没来由地感到心跳加快。她的语气太柔了,柔得不寻常。那双平静无波的眼,如今却像湖水深处漩起暗流。
那一刻,他几乎想问出口,“娘子,你是不是……想起了什么?”
他没问。他怕。
她的温柔,总是带着代价的。
上一次,她说会嫁给他。结果,却趁着绣娘裁衣之时,顺走了一把剪子,靠那小小利器,破开他设下的枷锁,与荣王派出的援军里应外合,从天罗地网中逃之夭夭。
这一次,他不能再让她离开。
有了两心相悦的日子,他回不去以往两不相干的时光。
他双手握紧,指节泛白。
忽然,温汐棠微微蹙眉,鼻尖轻动。
她敏感的闻到了血腥气息,打开了床头的盖子,拔步床的床头镶了一颗鹅卵大小的夜明珠,夜里就用盖子盖子,打开以后便能照明。
“你怎么受伤了?”她一下子就找到血腥味的来源,轻轻蹙起了峨眉。
她直起了他的手左右端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