铲除朱守殷之后,嗣源将汴梁这个重要藩镇,交给女婿石敬瑭镇守,他又往北巡幸魏州,看望儿子从荣。
圣驾于应圣节也就是重阳节前夕到达魏州,以皇子从荣为首的魏州府僚属在城外迎接圣驾。
远远便见彩旗如云,车马煊赫,前面是五纵排骑兵,约有数千名,个个锦袍铁甲,五色旌旗,刀枪耀目,胯下高头大马,铁甲铿锵之声数里可闻,军容极盛。
然后才是被簇拥在中间的銮驾,金光闪耀的明黄华盖下,车体用彩漆绘满了蟠螭、蛟龙、祥云,六匹拉车的神骏,都是万里挑一的宝马,鬃毛如霜,四蹄踏雪。
在道边迎接的从荣和魏州僚属望见这乘銮驾,犹如层层海浪传递般跪了下去,望尘而拜,山呼万岁之声响遏行云:
“陛下万岁!万岁!万万岁!”
一道高峻挺拔的明黄色身影,俯身探出銮驾,大袖一抬,往两边缓缓分开,声音浑厚而有穿透力:“众卿平身”
从荣为首的魏州府官员方才站起,从荣跨上马背,策马随行于父皇銮驾一侧,朗声道:“父皇一举荡平贼首朱守殷,真是大快人心,此乃天佑我大唐啊!”
明黄刺绣金色蟠龙的车帘撩开,嗣源对儿子点点头,乌黑浓眉间洋溢着赞许:“你和你舅舅在魏州也干得很好,镇服为患百年的牙兵,稳定江山社稷,功莫大焉!”
说着,将欣赏的目光投向骑行在从荣身后的夏鲁奇。
夏鲁奇连忙以手拢着马鞭,在马背上抱拳躬身,洪声道:“末将都是仰仗陛下天威!”
正说着话,銮驾车窗后探出一颗卷发小脑袋,黑琉璃般的大眼睛亮闪闪的,稚嫩嗓音充满喜悦:“哥!”
“菩萨奴!”从荣欣喜若狂地大喊,一带马缰,靠銮驾更近一些,“你也来了?”
“让你哥抱你骑马吧,你也在车里闷了一天了!”嗣源将銮驾车门推开,让御前侍卫将小儿子抱出去,送到从荣马背上。
从荣将弟弟抱在身前,策马沿着长长的队伍往前驰骋,一边问弟弟:“菩萨奴还记得魏州么?过去咱们跟娘亲和父皇在魏州住过两年!”
“记得……”从厚的声音突然低了下去,头也垂了下去。
“怎么了?想娘亲了?”从荣低头看着坐在身前的弟弟,在马背上打了一鞭,骏马腾空而起,飞驰着越过长长的仪仗队,“我就藩之后,父皇还派兵马在京畿周围搜寻娘亲么?”
“嗯,父皇有时会派一支人马到洛阳周边寻找……”从厚答道,在奔驰的马背上,望向魏州城外的旷野。
在层层叠叠开道禁军的外围,挤满了围观的老百姓。
突然,从厚在飞驰的马背上大声地喊道:“娘亲!我看见娘亲了!”
他拼命直起身子,伸长脖颈,小小的身体因激动而剧烈颤抖。
从荣胸中一震,稍稍减缓马速,朝从厚张望的方向扫视过去。
官道边,威仪棣棣、全副武装的开道禁军,里三层外三层站得笔直,木雕泥塑般一动也不动。
在他们身后的旷野上,挤满了黑压压的老百姓,一个个布衣麻履、灰头土脸,为了争睹天子仪仗,挤挤挨挨地攒动着,哪有娘亲的身影?
“菩萨奴看错了吧?娘亲皮肤比寻常人白,又那么美丽,站在人群里十分显眼,一眼就能看见!”从荣在飞驰的马背上大声地对从厚说道,“何况,娘亲怎么会到魏州来?洛阳离魏州千里之遥,还要渡过黄河,娘亲孤身一人怎么过来?”
从厚伤心而又失望地垂下了头。
“唉,你定是想娘亲想疯了,看花眼了……”从荣心中剧痛,他何尝不想娘亲,马速带起的狂风吹得他泪水飞溅,一滴滴飘坠于马蹄扬起的尘土中。
当晚,皇帝在魏州行宫设宴,大宴跟随自己东巡平叛的文武百官,以及魏州府的僚属。
行宫大殿灯火辉煌,琼盏瑶觥,丝竹绕梁,美酒飘香。
皇帝李嗣源坐在最上首,他即将年满五十一岁,不过看上去十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