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了,什么可算回来了?”

“你都调回来了,怎么就不能早点回家?”秋秋先咕哝着抱怨一句,闻到他身上有酒味,更是皱眉:“又喝酒!”

宋魁正要解释,看她悄摸指指大门紧闭的书房,小声道:“你快安慰安慰老妈去吧,我看她今天心情可差了。”

听她说江鹭心情差,宋魁就不太想去触这霉头,这几天他早出晚归、谨小慎微地,就是担心刚回来磨合这段时间再为什么鸡毛蒜皮的事跟她起争执。今天喝了酒,怕是又得遭她一通唠叨。

但女儿殷切地看着他,好像不将这重担交到他肩上就放不下心似的,他也只得应着,催她:“你写作业去,别操心大人的事。”

换了衣服,他敲开书房的门,看江鹭正在备课。

她头也没扭地瞥他,问了声:“回来了。”

他应着,进了屋。

江鹭看眼时间,略带嘲讽地说:“今天这酒局散得挺早。”

刚调回来,有些局确实是不大好推。宋魁知道她有怨气,不敢接茬,赶紧转移话题:“秋秋说你心情不好,怎么了?”

她不愿提,“没事。”

他酒意尚有几分,便靠在桌沿半坐着,低头看她,“女儿关心你,把这任务都交给我了,好歹告诉我个原因吧?”

江鹭也没多想,随口道:“就学校的事。换了个新校长,给我加了两个班,还安排我干班主任。”

宋魁眉一蹙:“你们领导不清楚你什么情况?”

“新领导,不清楚也正常。”

“那也不跟下面的人了解一下?当时为了替学校解决难题,把你拉出来牺牲了,说好的对你关照,不给你排班主任,怎么,换领导就不认旧账了?你当时能牺牲,现在别人怎么不能也牺牲一下?”

江鹭扭头看他,想起六年前的事来。

当时她因为被迫替柳沁接了班主任,累到身体吃不消住了院,后来还动了手术。宋魁知道事情来龙去脉以后气得找校长算账,她当时还傻拦着,觉得忍忍就算了,不想他跟校领导起冲突。结果被他一顿训斥,还在医院呢,当场就给大校长把电话打了过去。

在他一通劈头盖脸、连珠炮似的质问和质疑下,她几乎能想象到大校长在电话的那端一定是既有些恼火又全然无以招架、汗流浃背的。这通电话打完后,副校长回电向她表达了关怀和歉意,并承诺以后会考虑她的身体状况,在排班和班主任任命方面对她倾斜照顾。

那时他的这番举动看起来草率、鲁莽、好像还有些不分青红皂白的愣劲儿和冲动。可江鹭却真真切切地体会到,那是他作为一个丈夫对她的愧疚、关切和厚重炽热的爱意。

如今,六年过去了,相同的事由、类似的处境,他还会冲冠一怒为红颜吗?还会再为自己的妻子做出如此不稳重、不理智的事吗?

江鹭看他问得平静,其实已经隐约猜到了这个问题的答案。他已不是当年那个还怀有激情和热忱、做事带着股不管不顾冲劲儿的男人了,这些年他在官场的涤荡中走向稳重与成熟,磨砺出处变不惊、临危不乱的城府,却也掐断了他们之间某种纯粹的情感链接。

她在心底叹息,淡淡回答:“人家都登门送礼了,牺牲谁啊?没人可排,当然只能排我了。”

“你们新校长是这么个人?”

“传得是这样。”

“那你怎么打算,就认了?”

对话到现在,江鹭还是没能听到自己期盼的那句话。哪怕他只是提一句、问一声,需不需要像当年一样,以一个丈夫的身份表达一下关切,打个电话陈情一番呢。她又能真的让他去做这件事吗?是啊,他现在是省会市局的局长、进市府班子的副市长了,拉不下这个面子、放不下这个身段也是正常。

或许是她过于天真、求全责备了吧。

“不认还能怎么办?让我也去巴结她,给她送礼吗?我做不来这种事。”

宋魁心说,让她去巴结个副校长,打他的脸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