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书?生看她明?显的一脸不信,有些心虚。沉默了半响,自己把真?正的原因抖落了出来:“今日夫子叫我抄书?,我抄晚了时辰,没赶上趟……反正迟都迟了,不如先吃好。”

反正立刻回去要被骂,迟些回去也会被骂,倒不如先喂饱自己的五脏庙……他三?舅舅虽然不着调,但?有句话说得在理这世道,没有一个人是因为当值晚到去世的,自然,也没有人会因为吃饭耽误了功夫被夫子活活骂死的。

他说完,伸手揉了揉自己的肚子,扬声对厨娘说:“大娘,再要一碗笋丁肉片。”

厨娘将饭菜摆上了桌,见到对面的许栀和,下意识招呼:“东家?。”

小书?生一阵惊异,“原来姐姐是铺子的东家?……我料也是,只有姐姐这般美若天仙的人,才能开出味道这般好的铺子……若是铺子里?面还有炒三?丝和煎扒鲭鱼就好了。”

他年纪小,说话有些虎头虎脑的呆滞,说话也是平着嗓音,只有后面说到“炒三?丝”和“煎扒鲭鱼”时微微抬高了嗓门,因此许栀和并没有觉得冒犯。

“你喜欢这两道菜?”许栀和问。

“是啊,”小书?生说,“不止是我,书?院不少学生都喜欢呢。悄悄告诉姐姐,我们夫子也喜欢炒三?丝呢。”

大抵天底下的书?院都是虽然先生不同,但?厨房烧出来的菜色都一样?难以下咽,夫子大多都是府上小厮前来送饭,偶尔家?中有事?,便会忍痛在厨房要上两个菜,一脸生无可恋地吃着。

小书?生就亲眼看到夫子在要了一碗炒三?丝,一开始还是满怀激动,后来等饭菜入口?,平日里?端庄持重的夫子破口?大骂,一连写了两首诗。

小书?生说起?这一段,竭力?回忆着当日所见所听,说:“第一首是这样?的青丝本?玉质,素手理应工。鼎镬翻浊浪,箸落泣秋风。”

许栀和一时间不知?道自己该说什?么。

“能将怎么烧都好吃的炒三?丝做得那般难以下咽,应天府书?院所作所为简直令人发指。”小书?生摇头晃脑,故作老成?低叹一声,“也难怪夫子气成?了那副模样?,将吃饭比作秋日,何等哀切。”

许栀和便笑了。笑罢,问:“第二首是什?么?”

小书?生答得很快:“朝耘露华白,暮炊烟火青。汗滴禾下土,竟作釜中腥。盐梅失其序,燔炙乱五行。谁言学子过?庖师罪非轻。”

许栀和微微诧异。

从先前书?生的表现来看,许栀和还以为应天府书?院的夫子们都是板着脸不苟言笑的老儒生,没成?想到还有这样?的豁达之人。

至少这位小书?生的夫子是位豁达之人。

斥责学子不珍惜粮食的比比皆是,那将饭菜烧得难以下咽之人,不是罪过更加深重吗?但?凡好吃一点,何至于盘中剩饭不得解?

许栀和说:“你夫子说得很对,跟在他身后学习,你定然受益匪浅。学问不知?,但?为人处世错不了”

小书?生惊讶地看着她:“东家?姐姐,我二舅舅、三?舅舅和你说过一模一样?的话。”

这位教导他的夫子,正是他二舅舅精挑细选的先生。

许栀和没放在心上,看小书?生的年纪,他的二舅舅、三?舅舅大抵都已经二十有余,成?年会这般认为,实属正常。

说了这么许久,小书?生还是没忘记自己的正题,他眼巴巴地看着许栀和:“东家?姐姐,说了这么多,这两道菜?”

许栀和莞尔:“既然如此,稍后我与秋儿掌柜、厨娘说一说。”

小书?生立刻欢呼了一声。

他碗中的饭已经到了尾声,等吃完,他抹了抹自己的嘴角,站起?身走到太阳底下,又回过头,“东家?姐姐,你明?日还会在吗?”

许栀和计划要留在应天府月余,听到他这么问,点了点头,“在的。”

小书?生这才重新带上了笑脸,朝着她挥了挥手,钻入了太阳底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