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1 / 3)

堂内白墙石地,空荡荡别无陈设,如一雪洞。大门阖严,查氏退站在南壁,两手手背倒合,做个古怪的祷礼,泛青的面上仍然是一派喜色。

围坐一圈的坛山女们白袍委地,气氛肃穆,然而个个面上孩气未脱,其中看着年纪最长的领头,也不过十五六岁。领头正一正垂巾风帽,独面大门,闭目趺坐正中,腿上平放一摞叠好的黄纸。她左右各坐两个小妹,前倾身体,在她耳边有节律地快速拊掌,口中念咒,往复绵延。

领头身后还立着一个更小的孩子,正低头用麻绳缓缓圈住她的颈子。绳随经文念诵,逐渐拉紧。

“哦这似乎仿照的是坐毡皇帝预言自己在位时长的仪式。”

小粮耳力极佳,回头时已意识到是谈笑云跟了上来。谈录圈着袖,凑在她背后,饶有兴趣同看向窗内的景象。

“谈录连西域古时候的风俗都知道?”小粮轻讶,趁堂内诵念声正响,对她咬耳朵道,“我也听师傅说过有个部族会让大巫师用绳勒住王的脖子,勒得濒死时,便问他究竟还能坐国几年。王在半晕中回答的时长,就被视为最准确的预言。不过我想,发明这个仪式的巫师,可能是个弑主未成、就编个借口出来的聪明人。”

谈笑云也被逗笑:“小姐说得有理。然而万氏的女儿仿照这个仪式,不知意欲何为。”

“我猜么……恐怕是,自伤自害的法事,怵目惊心,反而最能引人信服吧。”小粮信口道,“我学卖大力丸时,也要假装重伤不治咳两口血呢其实嘴里是茜草汁。”

两人转头,静看那女孩脖颈上的绳索收紧至发出吱嘎声。小粮没料到她们真舍得下如此力道,不由眉头微聚。随即见她们情势变转,她两眉又诧怪地一放

原来是绳索适时崩裂,坐在正中的领头用力地大咳、倒气。她闭着眼手撑两膝,弯身嗽了好一阵。风帽两耳低垂,看不清面孔,她声喉竟忽然低沉如老者:

“你备下何物?”

“备有足斤柴伙……”查氏将手在膝上的围裙擦了又擦,走近小心答道。

“哦?”万五喀地一笑,似是略为意外,“你要烧什么?”

“我……我要请万五妹你,为我在救生塔里燃一盏灯,我这里有灯油资。”妇人抻开瘦长的手指,又在膝上围裙摸了摸,似是一种习惯的动作。她声音颤抖,跳拨着一丝兴奋,“我还要请五妹给我夫烧制一个人俑,为他在救生塔里捐一个寄身……对,我夫极爱干净,请给他烧一尊最洁白的俑……”

万五静了片刻,随即拍着大腿沙嘎地笑道:

“很好。我已经看到琼林玉树,落英花道,你夫正站在树下,洁净殊胜,身焕火样的光华,有享受不尽的福泽啊塔内寄身数千,他不会寂寞的。”

那妇人听得,两手手背对靠,向万五一礼,面上露出些似神往、似满意的微笑。

“我夫是劏猪的汉……竟能有无尽后福,好啊,好啊。”

窗外的小粮听了,复皱起眉,兴趣缺缺地对谈笑云招招手:“原来只是为人家看亡夫在地下过得好不好的,这样的话儿,我也会编个百八十套出来呢。看如此大的派头,我还以为能学到什么高明骗术……”

两人无味离开,刚坐回客房炕上,就听堂屋门敞。那虔诚的查氏,依然恭恭敬敬跟在万五等人身边,擦了擦手,又合掌问道:“多谢万五妹,烧俑的柴伙要先运至救生祠么。我所备之柴颇沉重……可能请几位女儿帮手?”

万五整理白袍,合掌微笑应道:“不劳主家费心,我等搬去就是,不过随手之举。正好母亲召我归家,今夜我便动身回山中,请我四姐亲手塑俑。这也是我们年前最后一窑了,烧成之后,我必然将尊夫婿头一个供在塔中,并为他念咒加持。”

查氏听了这个应诺,又是一穗儿感谢,亦步亦趋将坛山女们送出门去。敲打声渐远,女孩们似乎又往别的人家探问去了。查氏回来阖门,呆立在院中,又是在围裙上擦了擦手,转而温和地招呼粮谈两人出来,用些米汤小菜。

虽无肉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