郭小说问:“你真不入?”
“真不入。”
郭小说看看旁边站着的费大肚子,说:“那么,大肚子叔入了你不入,这牛怎么使?”
大脚道:“按老例子呗,我使三天,他使一天。”
话说到这里,郭小说只好走了。
他沮丧地回到村部,打算向铁头汇报这一结果,想不到党支书的眉头锁成了疙瘩,正蹲在那里边抽烟边骂:“日他娘的,怎么净出这样的事?”
郭小说问正在一边给孩子喂奶的宁兰兰出了啥事,宁兰兰道:“又有卖地的啦!”
“谁?”
“腻味。”
郭小说不禁吃了一惊:“他?”
腻味确实将他在当年所领导的“粗风暴雨”式的土改斗争中得到的土地卖掉了三亩,卖得干脆利索。
腻味一共有五亩地,其中包括原来被宁学祥准去土改中夺回的三亩,分到女果实金柳后又多分的两亩。他现在卖掉的,恰是他家祖传的三亩。
大复查结束后,腻味又成了一个什么职务也不再有的普通村民。但不管上级怎么说大复查有错误,也不管他大权旁落之后村里有多少人在恨他在耻笑他,他心里始终荡漾着一种自豪感:老子就是不简单!老子那时是天牛庙村掌龙头的!全村贫雇农的地都是老子给夺来的!你们谁行?谁也办不了咱这样的大事!咳咳!
那些日子里,腻味常做噩梦,经常是一合眼就见那些被他杀死的人带着满脸血污站在他的面前,吓得他猛丁醒来大汗淋漓。更严重的是,在他与土改女果实金柳交媾时,一旦进入恍恍惚惚的境地,那些死人竟也会闪现在他的眼前,使得他迅速萎掉再也弄不成事。金柳问:“你怎么啦?怎么啦?”腻味不好回答,只能从她身上滚下来躺到一边去喘粗气。后来经过多次这样的事,也经过金柳多次问询,腻味便说了实话。金柳道:“你看你咋不早说?俺有办法。”腻味问啥办法,金柳便告诉他,把那把杀人的铡刀取来放在枕头底下,那些死鬼就不会来了。她还说,这是她那死爹用过的法子,那年她爹打死过一个烧火丫头,事后常做噩梦,她爹把打死那丫头的棍子放在枕头下就没事了。腻味听后立马照办,将那把还能嗅出腥味的铡刀放在枕下,果然见效。从此以后,腻味就从从容容地跟金柳交欢,从从容容地入睡。白天,便用他当年在东南乡扎觅汉练就的做农活的本领,一本正经地侍弄自已的土地。七年下去,他与金柳养出了三个闺女,家中也有几十万元的积蓄了。
然而,他现在却把地卖了。
他萌生卖地的念头,只是年后半个多月的事。费大肚子卖地,米乡长到铁头家里提出批评,同时又传达上级关于办社的指示,这事经在场的几个普通庄户汉子的传播,很快让全村都知道了。紧接着,铁头从县上培训回来,热火朝天地办社,这一切都引起了腻味的注意和思考。他想呵,想呵,这一天终于悟出:啊呀,共产党这是又要办大事啦!不是整天叫喊着学苏联么?咱听说过,苏联人种地就是办集体农庄合大伙的,那么中国还不也走这一步?
这样,土改分的地当然要合在一块儿。共产党能分给你,也就能从你手里再拿回来。唉呀,这样的话,咱还不赶紧卖点钱花花!
想到这里,腻味有了一种世人皆醉我独醒的感觉。但他不愿将他的思考成果告诉别人。他要独享这一成果。他想让人们继续闷在鼓里。看到他的大脚堂兄新添了地意气风发的样子,他捂着嘴偷笑不止。与此同时,他也在村里开始寻觅像堂兄那样的傻帽。
悄悄问了几家,他的地便有了买主。那是住在后街的中农费文财,他父子三个都正壮实,正怨有力气没地种,听说腻味要卖地,而且一亩只要四十万,当即就揽下了。
写地契还是去找宁学诗。这个“土蝼蛄”此时已经病入膏肓,躺在床上七八天不进汤水了。可是一听说让他写地契,一双眍娄下去的小眼睛立马又放出光来,嘶哑着声音让家里人研墨。而后,他听完买卖双方讲清地的亩数、位置和价格,便趴在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