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来放!出来放!”宁可玉便把电视机搬了出来。在院里放一会,院子外面又是人声鼎沸,又是众口一辞地喊:“到街上放!到街上放!”宁可玉说:“不行,线子够不上。”于是一阵“唰唰”作响,三面院墙上竟然全爬满了孩子。爬不上墙头的人便往院里挤,人潮涌动恰似一池春水。

这天晚上大脚一家早已得到了宁可玉的邀请。宁可玉自从新屋盖起之后已经自已开伙办饭独立生活了,可是这天晚饭前他却特地回家让老公母俩和羊丫都去看电视。羊丫一搁饭碗就走了,绣绣老太却说啥也不去。大脚老汉捺不住好奇心去了,到那里却让人挤得一把老骨头将要散架只好提前回来。他对比一下自已看电影都是看反面的经验,到家里对绣绣嘟哝道:“那营生好是好,就是不能看反面。能看反面就不挨挤了。”

第二天,大脚老汉的闺女枝子来了。来时又捎了一双一大一小的鞋。对闺女的这种举动老汉有些奇怪。闺女自打出嫁以后很知道孝敬爹,每年年前都要用娘教给她的手艺给爹做一双鞋送来。可是今年该送的年前已经送来,年后为何又做一双呢?经老汉追问,闺女吞吞吐吐说明了意思:儿子大国说了个对象,但没钱送彩礼,想让爹出面说说,让可玉借一点给她。老汉看看那双鞋,想想闺女家生活的艰难,便道:“行,可玉保准还有闲钱,我去找他说说,借个三百五百的给你!”当即去村后找小舅子。然而小舅子弄明白老汉的来意却把脖子摇得像根钻杆儿,说:“没有啦没有啦,你跟枝子说说,叫她另想办法吧!”老汉说:“你真没有还是假没有?”宁可玉说:“是真没有!盖了屋买了电视就全花光啦!”大脚老汉只好两手空空地回去。枝子见没借着,眼泪汪汪地回了自已的家。

宁可玉的室外“小电影”一直放了三个晚上,每天晚上都放到播音员说声“再见”屏幕上雪花飞舞。这时候夜已经深了但还有一些年轻人恋恋不舍,腻味的闺女小米就是其中的一个。这个二十出头像她已出嫁的姐姐小面一样俊俏的姑娘每天晚上都是最后一个离开这院子,而且在离开时都是一步三回头,两只秀目里流露出无尽的留恋。

第四个晚上她离开时,还没走到门外,宁可玉却追上去小声说:“小米你等等。”小米就站下了。宁可玉看看门外的人走远,把院门关上说:“电视还没完,你想看就再看。”小米诧异地道:“不是再见了么?”宁可玉说:“那是山东的再见了,北京的还没再见。”说着他去电视机上一拧,果然又有一个俊女人冒出来捂着鼻子哭。小米喜出望外,蹦了两蹦欢快地说:“真是还有哩!真是还有哩!”

接下去是到屋里看了。这回只有两个人在一起。小米对比一下刚刚经历的嘈杂与拥挤,感到极其幸福极其熨贴。她一边看一边说:“真好!这样看电视真好!”宁可玉瞅瞅她,再瞅瞅她,开口说道:“小米,你要想这样看,往后咱就天天这样看。”小米问:“就咱两个人,别人都不叫来?”宁可玉说:“嗯,就这样。”小米想想说:“不行吧,两口子才能这样呀。”宁可玉说:“那咱们就作两口子呗。”

小米听了这话,一下子站起身愣愣地去瞅宁可玉。宁可玉不知她要干啥,也紧紧张张地站了起来。过了片刻小米说:“给你当老婆不行。”宁可玉急忙问:“怎么不行?”小米说:“你太老,你都四十多了。”宁可玉说:“我四十多了也还没结过婚。”小米又羞羞地道:“人家说你是……半截。”宁可玉指着窗外的上弦月说:“半边月亮能照遍乾坤,我半截也还管用。”小米瞅着电视想了片刻说:“那,我就跟着你!”宁可玉听她说出这句话,一下子就把她抱到了怀里。

北京的播音员也再见了。在一片略带青色的光亮的照耀下,宁可玉在床上把小米剥成了一条银鱼。他摸摸他盼了大半辈子方才盼到手的那块毛发丛生的福地,再摸一摸自已那只剩下半截的物件,不由得泪水四溅。他咬一咬牙跃上去,奋力一顶,那条银鱼便直扭直叫。宁可玉不管她,只顾一下下冲撞。但奇怪的是,时间虽然很久了,却一直等不来他在自残之前经常体验的那种极致那种爆发。终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