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又在村里串了一遍,逢人便说:“看看吧,这才是真的!绿颜色的都是假洋鬼子!”有的人听了就开玩笑:“细粉婶子,那你就是真洋鬼子喽?”细粉扬扬脸道:“真洋鬼子就真洋鬼子!你们想当还当不上呢!”

封运品买上真正的城镇户口之后,又在县城买了一套商品房。那套商品房细粉跟着儿子去看过,回来便用她的语言向村民们形容:要爬四十多层楼梯上去;要脱鞋才能进屋;这里这门那里是门墙上还有门;这里是管儿那里是管儿拉屎还要拉进管儿里……细粉还向人们讲:他们一家既然成了真正的城里人,很快就要搬到城里住了,运品要每天从城里开车到这里上班。从此,封运品是经常开着车往县城跑,有时候还不回来过夜,但是并没见他把娘和闺女往城里搬。

这一天早晨封运品再从城里来时,忽然从车上下来一个戴眼镜的年轻女人,封运品向厂里介绍说,这是他的“爱人”。他“爱人”叫丛叶,山东工业大学的毕业生,现在是县塑料厂的技术员。厂里的人们便毕恭毕敬地向封总的“爱人”笑笑,不敢多看这个嫩嫩的“葱叶”却又忍不住一下下偷看。保卫科长老腻味却表现得很大方,他上前握了握新任侄孙媳妇的手,说:“欢迎你葱叶小姐,请你稍作休息后视察我厂,并对我厂提出宝贵意见!”“葱叶”小姐嫣然一笑,便挺起一对小胸脯挎着封总裁的胳膊在厂里到处看。她那小巧好看的屁股扭过哪里,哪里便是一片呆呆傻傻的目光,接着大家便悄悄传告:哎,她叫葱叶!叫葱叶!有人便嘻嘻笑道:我看着叫葱白更合适。这话让隔开一段距离跟着的保卫科长听见了,他拉着一张老脸严肃地道:“葱叶是封总的爱人,不能马马虎虎的,要尊重!”

丛叶小姐看完厂子,封运品又把她领到了自已的家里。在娘和闺女面前一介绍,细粉脸上立马堆出伺候贵人的笑来,月月却扭头跑向了自已住的小屋。封运品对丛叶笑笑:“我女儿还不懂事,请你多多包涵。”丛叶呷了一口茶,将眉梢一挑:“我想,我会让她接纳我的。”不料,这话刚说完,只听院子里响起了异常声音。二人走出去一看,原来是月月跑到院里她奶奶种的葱畦里,正泪流满面撕扯那葱叶,撕下一把塞到嘴里狠狠地嚼,再撕下一把狠狠地向四处扔。细粉从厨房里跑出来喊:“月月你这是干啥?”月月道:“你说俺是干啥?你说俺是干啥?”索性躺在葱畦子里打着滚大哭不止。封运品看见闺女这样子,一脸的无奈,便拉丛叶到屋里坐着。坐了一会儿丛叶要回城,封运品便开车把她送了回去。

一个星期后,封运品宣布了她与丛叶结婚的消息。喜宴是在县政府招待所订的,封运品雇了一辆大客车专门回天牛庙接人。出席宴会人的名单是封运品确定,由老腻味负责通知的,老腻味便坐着他的旧吉普车到处跑。但是,封大脚老公母俩不去,封运垒两口子不去,宁可玉不去,皂角岭的枝子也不去,就连大部分村两委成员也声称有事推辞了。最后,坐上客车的是羊丫两口子、村支书封合作和拆车厂的中层干部。正要走,保卫科的旧吉普又发动不起来了,众人让他坐大车算了,可是老腻味不同意,坚持让一帮工人“嗷嗷”叫着推着了火,然后坐上去头前开路,直奔县城而去。

细粉和月月不在名单。这天,月月不去上学也不吃饭。细粉搂着她一遍遍地说:“好月月,好孙女,你爸爸娶了你小娘,你也没有亏吃,你可甭生气啦,呵……”

一个南风悠悠新生树叶的甜腥味儿弥漫了全村的初夏之夜,大脚老汉的院门被人一下下拍响。封运垒起床将门打开之后,有个人像一段木头似的猛地栽了进来。封运垒吃惊地后跳一步,问:“谁?”那人在地上挣扎着道:“二表哥,我,我是三国。”封运垒说:“哎呀,你打工回来啦?”急忙扶起他,叫开了爷爷的房门。

拉开灯一看,祖孙俩都让三国的样子吓得瞪大了眼睛。只见这个过年时还很强壮的小伙子,此刻形容枯槁像个瘦鬼一般。问他怎么成了这样,三国喘着气道:“我,遇上喝血鬼了……姥爷,先给个煎饼,我要饿死了!”接着,他一边大口吃着煎饼,一边呜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