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一样游了街!啊呀呀,世道真要变啦!
想到这里,他掉转身子,脚步咚咚地回了天牛庙。
封二父子俩在“惊蛰”这天开犁耕地了。这是一年农事的真正开始。一大早,父子俩就磨起只有这天才给牲口喝一顿的豆沫来。他们没舍得用牲口,而是一人抱一根棍子推磨。磨出两碗,放进筲里,再掺上一些水,就提到了一牛一驴面前。等它们将豆沫喝干,大脚也把犁铧整理好了。他问爹:“先耕哪块地呀?”封二大声道:“当然先耕新揽的!”父子俩就吆上牛驴,去了村西三里远的蚂蚁沟。
从费左氏家揽到的十三亩地,就在这条沟的沟坡上,长长短短宽宽窄窄共有八块,中间隔着一道道斜斜的堰塍。走到地头,封二没顾上歇一歇,便拿铁锨到地里挖了一下,抓起一把棕色湿土来,捻一捻,又放到鼻子上闻一闻,兴高采烈地对儿子说:“这地还行,不算太瘦!”
接着,父子俩就套牲口。封二怕那个掉角牛不听话,亲自扶犁,让儿子在前头牵着牲口。那牛果然不听使唤,老是不走直线,领导着旁边的灰叫驴往地边上走,大脚怎么拉也拉不住它。封二老汉火了,说:“豆沫子也喝了,你给我来这一套呀?你是瞎了眼!”抬手“啪”一鞭,打在了掉角牛的左耳梢上,那儿立马见了血。掉角牛“哼”地一甩头,又往右边走,封二又一鞭将它的右耳打出了血。这一下,那牛便老实了,乖乖地往正前方走。这时,封二反而吆住了它,停下犁去摸摸牛的两耳,心痛地道:“你呀你呀,你有多傻!”
牲口不用牵了,封二看看地里有一些或大或小的石头,便吩咐儿子捡出去。大脚便撅着屁股,一歪一歪将那些石头捡起,一一扔到地堰上。
转眼间,封二已经指挥牲口耕了两个来回了。他手扶着犁把,心里忍不住阵阵激动。望望前面赳赳而走的一对牲口,他想起了往年耕地都要由儿子给那头驴拉帮套的情景,心里说:我终于熬上一整犋牲口了!想想村里,除了那些财主,能有一整犋牲口的并不多呀!有这样棒的一犋牲口,就是有五十亩、六十亩地也不在话下!
更让封二激动的,还是第一次耕起这块陌生土地的感觉。这块费左氏家的地,已经让铁头家种了多年了,今年我把它争了过来,我用我的犁耕它了。这种感觉,只有一件事情能和它相比。那件事情是封二隐藏在心底十多年的秘密。那一年的麦季里,他跟费大肚子一块到南乡给人割麦子,干过五六天,他挣了两块钱,费大肚子只挣了一块。因为费大肚子到哪家,哪家就嫌他吃得太多,一致地扣他的饭钱。这时,封二惦记自家的麦子该割了,就决定回去,费大肚子却说他家里没有麦子再多干几天。那天晚上临走时,费大肚子让他给老婆捎个话,说他过个三两天才能回去。封二至今清楚地记着,那个晚上热烘烘的西南风刮得很猛,将那些没有收割的麦子刮出了无数个此起彼伏的旋涡,让他感到有些发晕。走进村里已快半夜,家家户户都已睡了。费大肚子的家在村前,没有院墙只有两间破草屋。封二走过这儿,想起费大肚子的嘱托,就走到了那破屋前。他说:“嫂子睡啦?”屋里没有人应。再喊一声,屋里还是没有人应。他想,难道这女人没在家?就推了推门。奇怪,那门竟然没闩,一推就开了。封二就走了进去。这时候,她看见了从破窗里照进来的大片月光和月光里一个白花花的光身子。封二见这身子比自已老婆白得多,一时兴起,便脱掉裤子上去了。在进入的一刹那,女人睁开了眼。封二羞羞地道:“费二哥叫我捎个信,他过几天才回来。”女人扑哧一笑:“你就这样捎信儿呀?”封二不好意思再说什么,赶紧将脸扭到一边继续做他的事,做完事就走了。那女人既没留他也没起身送他,依旧白花花地躺在那里……这是封二平生唯一的一次艳遇。就这么占了别人的老婆,每次想起来,封二都有着一种隐秘的快乐,同时也有着一丝暗暗的歉疚。但总起来说快乐还是占上风的。今天,他将自已的犁铧插进别人种了多年的土地,一股难言的快乐又荡漾在心头。于是,他扬起脖子,高声喊起了被鲁南庄稼人称为“喝溜”的吆牛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