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气馁,晚上照常让戏班子开演《卖马耍锏》。尽管一匹黄骠马在秦琼手里吃了好一番苦头,但也没能讨得牛王爷欢心,就在这天夜里,本村又有二十多头牛被他招了魂去。宁学祥父子的举措彻底失败,第三晚上的戏便不再演了,戏班子收拾了家伙回城,宁可金也下令将铁牛前面的供桌撤掉。于是,村前的空地上,只留下了大片曾经垫过看戏者屁股的石头和这些屁股的排泄物。
封二老汉躺在床上再没有起来。大脚想爹可能是让宁可金摔伤了,然而请来行医的先生来看,却没看出伤来,只说是肝气郁结,给开了张药方。先生走后,大脚向爹要钱取药,老汉却不给他,说自已寿数到了,不必治了。无奈,大脚只好到别人家借钱。待把药取了,老汉却捶床大骂说啥也不吃。后来是绣绣去劝,老汉才委委屈屈将药汤喝了,但几服药下去,不但没见转机,老汉的病却越发见重了。
这天上午,封二老婆下地剜野菜去了,老汉将大脚叫到了堂屋。大脚问他有什么事,老汉眼珠定定地瞅了儿子片刻,说:“大脚,我想趁着还能说话,把一些该说的话跟你说说。”
大脚的眼泪立马就下来了。他哽咽着道:“爹,你想说啥就说吧。”
老汉长长地吁了几口气,然后说:“大脚,我这就要走了。我问你,你恨不恨我?”
大脚诧异地说:“爹,我怎么能恨你呢?”
老汉摇摇头说:“你爹没本事呀。你看,我手一撒就走了,给你留下了啥来?我年轻的时候想过,等到我死,我一定给儿孙留下几十亩好地,留下几犋牲口。可是我拼了一辈子命,地没添上一亩。好容易攒了点钱买了条牛,可是牛又死了……”
听着这话,想想爹一辈子也实在可怜,大脚的泪便涌出了眼窝。
封二老汉又说:“爹没留下钱,没留下地,可是我还有该留下的东西。是啥呢?就是怎么打庄户,怎么种庄稼。这是我在地里扑腾了一辈子,一点一滴积攒在心里的。大脚,你说你要不要?”
大脚急忙点头:“要,要!”
老汉便抬眼瞅着上方,像是看着房顶,又像是将目光穿过房顶望着无垠的虚空。他说:“大脚,世上七十二行,咱是打庄户的。打庄户是干啥的呢?是侍弄地的,是种庄稼的。老辈人都说:十年读个探花,十年学不精庄稼。真是这样啊,打庄户真是不容易啊。
“打庄户的第一条,你要好好地敬着地。庄稼百样巧,地是无价宝。田是根,地是本呀。你种地,不管这地是你自已的,还是人家的,你都要好好待它。俗话说:地是父母面,一天见三见。依我的意思,爹娘你也可以不敬,可你对地不能不敬。你别看它躺在坡上整天一声不吭,可是你的心思它都明白。你往地头上一站,你心里对它诚是不诚,亲是不亲,它都清清楚楚。你对它诚,对它亲,它就会在心里记着你,到时候用收成报答你。这是最要紧的事,一丝一毫也马虎不得!
“这是敬地。除了敬,还要养。人不亏地皮,地皮才不亏肚皮。这是一笔账,明明白白。怎么养?一是精耕二是上粪。老辈人说:书要苦读,地要深耕。有使乏了的牛,没有耕乏了的地。地就是这么一件东西,你越是耕深了它越喜欢。一尺银,二尺金,深耕三尺聚宝盆。咱那几亩为啥长庄稼比一般人家的好?就因为年年耕得深。你也知道,咱家以前虽然只有一头驴,劲头小,可咱都是一道犁沟耕两遍的。等你以后添了地,无论如何也要一年深耕它两遍……再是上粪。人是饭力,地是粪力。马无夜草不肥,地无粪土不壮。这些理你也明白,我就不多说了。我要说的是,你在鳖顶上刚开出的地,粪力也太缺了,过几天,你把咱家院子刨一遍,把土送去。你别看这土不是粪,可是三年没起过的院心土,两车就能顶上一车粪。这事你可别忘了……
“你知道怎样敬地,怎样养地了。我就再跟你说怎么样种庄稼。庄稼十八样,样样有门道。我先跟你说种麦……”接着,封二老汉便讲何时种麦最好,怎样换地茬,怎样选种,怎样下种,怎样施肥,怎样防止冬前旺长,怎样在年后锄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