的,而这个宁可玉就没向别人借一分。有人对大脚老汉说,你这个老家伙真不简单呀,能攒下这么多钱给你小舅子盖屋!大脚却连连摇头否认:“没有的事!我到哪里弄钱?说实话,我也不知道那钱是哪里来的。”这么一说,村里的人揣的疑团便更大,对这个光棍汉的猜疑达到了空前热烈的程度。很快,一个说法在村民中间不胫而走:宁可玉的钱是他老子宁学祥留下的。三十多年了,这钱藏在哪里?就藏在村中央的那口大井里。因为有人回想起在正月底的一天半夜,曾看见宁可玉从那井里爬出来,那人问他干啥他则说是捞水筲。然而捞水筲怎能在半夜里捞呢?为了验证这一说法,有人还亲自下到井里去看。这一看果然发现了秘密:在那贴近水面的地方,有一块石头被人动过,抽下来一瞧,里边竟然是个能藏一只猪崽的暗洞,在洞角里还遗留下两块有着袁世凯头像的银圆。全村人都被这一发现惊呆。人们认定,宁学祥藏在这地方的银圆数目是很大的,有人说有一千块,有人则说有两三千。具体数目确定不下,反正是很多,不多的话宁可玉就不至于连两块银圆丢在那里也没察觉。
这事立即在全村引起了一场轩然大波。有人议论:宁学祥这个老地主真是有心计,他竟能留下这么多钱给后辈用!更多的人是眼馋,说,你看人家到底是有福,形势一变又成了财主!经历过当年土改的贫雇农们则一致地表示出愤怒:操他娘,想不到还有这么一大笔浮财没挖出来!他们就去找当年的土改领导人腻味。老腻味更是痛心疾首,连声说:“俺失职了呀!失职了呀!依我看,中央给地主摘帽就是不该!依着我,非再搞一回大复查不可!”他去找封铁头,无比愤慨地说了这事,建议大队把那笔浮财收回来。老铁头沉吟了一会儿说:“算啦,现在的形势不是往年啦。再说,这些年可玉也真不容易。”老腻味只好悻悻而去。
大脚老汉是在街上闲逛时听到这些的。听到了这些之后恍然大悟。他记起了许多年前小舅子在井台边的俯视与那次莫名其妙的“跳井”。他记起了半个月之前的一天半夜小舅子悄悄出门又悄悄回来,第二天却将湿漉漉的棉裤放在院里晾晒。更让人生疑的是,从不出门的宁可玉有一天突然说去青口玩玩,第二天却带回两个满口东南乡口音的人,一来就钻到小西屋里嘀嘀咕咕,半夜时分又奇怪地走掉,而宁可玉却向家里人说他们是到沂东县城办事正好与他同路,到家里来讨水喝的……明白了,全明白了。小舅子是看到自已摘帽了,可以像正常人一样过日子了,才从井里取出银圆,到青口找人换成票子的。大脚知道,如今那银圆是很值钱的,青口那边常有打鱼的来收,一块换七八块钱。可玉要是有几千块银圆,那得换多少钱!这个杂种操的心里真能藏事呀,有那么一笔钱,三十多年却连谁也没有告诉!还有,我跟他姐收留了他把他养大,他取了钱却不给咱一毛一分只顾给自已盖屋!无情无义呀,狼心狗肺呀!老汉越想越气愤,急忙一歪一顿地回家跟老婆说这事。
绣绣老太听了大脚的诉说却平平静静。她用手拢拢已经花白了的头发说:“那钱咱不该要。”大脚说:“怎么不该要?这些年,咱供他吃穿供他上学!”绣绣老太说:“这是两码事。”大脚梗着脖子说:“就该要!你不好张口我张口!”绣绣说:“不要咱张口,人家可玉已经跟我说过,要给咱一些钱,是我不要的。”大脚老汉立马把嘴张得老大,愣愣地说:“你为啥不要?为啥不要?”绣绣这时候两包眼泪暗暗涌出,低下头说:“他爹,你是真不明白还是假不明白?”老汉心里“咯噔”一下,旋即说:“噢,你看我,又糊涂了……”
那是十天前的一个下午,大脚老汉和羊丫都不在家,宁可玉来到了堂屋他的老姐姐跟前。绣绣看他双目放光欲言又止,问:“可玉,你有事?”宁可玉便从兜里掏出了两大扎十元票子放到了她的手上。绣绣吓了一跳,说:“你哪来的这么多钱?”宁可玉便说了:“姐,出头之日到了,我也不再瞒你了。这钱是咱爹留下的。四七年快搞大复查的时候,咱爹悄悄把我叫到他屋里跟我说,自从八路到了这里,他想置地又不敢,就把钱一